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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她的神明

脚下仿佛变成了泥沼。

脖颈上的锁链开始显形。

自尊心土崩瓦解,屈辱泛着腥臭,恐惧越是对抗越是深黏,南柯一点点地被拖拽下去。

“叫叔叔。”被按在了谁的旁边。

太近了,距离太近了,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远离,可是身体动弹不得。

该怎么办?

只要好好地忍耐。

只要安静地听话。

就会过去。

明知道应该怎样捱过去,可是……散兵在。

她该怎么办?

每一寸空气都变得沉甸甸的,南柯被压着拽着,陷得越来越深,越来越深,无法自拔。

头顶被摸了摸:“南柯,你好啊。”

南柯紧紧抱住自己,弓起腰背,嘴唇咬紧,咬得出血。

不要。

盖着校服裙的膝盖落上来一只手:“听说你成绩很好?”

被生生敲碎还未重塑的内心毫不稳固,排山倒海地开始崩溃。

“读初中还是高中?”

“看着跟我女儿差不多大,发育真不错啊?”

不要把她不堪的过去,摆在她最不想被看见的人面前,一刀刀地凌迟。

“今年多大了?”

上手臂被捏住,揉搓,父亲坐在酒桌对面,笑着说话:“十四岁。”

战栗个不停的喉咙终于关不住声音,一丝哭腔从唇边逃逸。

她认输了,现在就认输,不要再继续了。

不要再让散兵看下去了。

她……

“怕什么?”耳边一道异常冷酷的少年嗓音,“有我在。”

南柯的眼前一片混沌,手指更用力地掐进手臂,带出钻心的痛楚:“别说了……”

别提醒她,他的存在了。

散兵静了两秒钟:“这只是个梦。”

“别说了……”

他分明知道,这就是她真实的过去。

“睁开眼睛,”散兵沉了嗓音,带着不由分说的命令式口吻,“被人欺负却连一丝愤怒和反抗都没有,你是笨蛋吗?”

南柯呜咽一声。

“不知道该怎么做,就按我说的做。睁开眼睛。”

斑驳的彩色还在闪烁,逆光下是刺耳的噪音,围在桌边的人,桌面摆满果盘和酒瓶。

身边人的手还明目张胆落在她身上,嘴上在和对面的父亲说,南柯很不错,听话,漂亮,很适合做他女儿的陪读。

南柯不禁屏住呼吸。

这和她的经历不一样,当时这件事并没有谈拢,梦境在向更糟的方向脱轨。

“站起来,”散兵指令精准,“看见桌上的瓶子了吗?”

那是服务员刚送进来的一打啤酒,还没揭盖,就放在她面前。

“拿起来,看旁边,”厌恶与杀意混合,染上一丝邪肆的笑,“不指望你能一击毙命,把瓶子砸破就行。”

南柯的手指颤了一下。

他要她去伤人?!

“这是神明的旨意,按我说的做。”散兵不容置喙。

就算他是她的神明,也绝对不是善良的神明。

南柯却奇异地信服了。

过去曾坐在这里无声隐忍的她已经死了。

既然已经无法再忍受……

南柯伸手捏住一只啤酒瓶的瓶颈,身边人注意到她的动作,却并没有在意,随手推过来喝了一半的酒杯,对面的父亲看向她,说:“给叔叔把酒满上。”

既然已经决定要做……

犹嫌一只手不够发力,南柯倒过酒瓶,双手紧握玻璃的瓶颈,高高举起,映着绚丽的灯光。

“啪!”

玻璃碎裂,啤酒的麦香混着雪白的泡沫四处飞溅。

比想象中来得轻松。

南柯胸口剧烈起伏,深呼吸憋泪,又莫名自嘲想笑。

包厢里却兵荒马乱。

被敲头的人发出半声惨叫,当场晕了过去,顺着沙发和酒桌的缝隙滚到地上。嘈杂的歌声跟着停了,背景音乐还在继续播放,有人跑去一边按亮了头顶的大灯,照亮一片狼藉的现场和面色苍白,依旧双手紧握着酒瓶的南柯。

“南柯,你疯了!”父亲歇斯底里,站起来朝她举起手掌。

“酒瓶别扔,”散兵声音愉悦起来,“谁靠近你,就对准谁。”

破裂的半只啤酒瓶,酒液还在一滴两滴往下落,和尖锐的断面一起闪闪发光,南柯举起来,朝向父亲。

父亲震惊地僵住了。

要给她的耳光当然也没能落下来。

“去门口,不要把背后留给他们,”耳边的声音仿佛木偶线,准确无误地操纵她的四肢,“一边撤退,一边跟着我说……”

“就凭你们也配碰我?”南柯看着满屋子人,落字如冰,“为你们身在另一个世界感到庆幸吧,否则,我一定让你们……比落进地狱还要生不如死,杂、杂鱼们!”

好不容易念完国崩大人的口谕,南柯退出包厢,把酒瓶往门口脆声一砸,掉头就跑。

“没用的家伙,”散兵在她耳边轻笑,“这都能嘴瓢,看来舌头还远远不够灵活啊?”

南柯拼命逃跑中,差点平地摔。

南柯没有去酒店前台借电话,而是直接跑出去拐了个弯,找上酒店旁边的十字路口。

来的路上看到这里有交警执勤。

她校服上还印着xx初中的字样,又一身酒气,听完她的诉求,交警立马拿起了对讲机。

巡警开车过来很快,坐着警车去派出所的路上,隔壁车行道上,救护车和警车才刚到。

安全了。

南柯吁了口气,往后靠在座椅上。

然后就是在派出所折腾到大半夜。

先是被有所觉察的女警叫去了解情况,没多久,父亲他们也到了,南柯未成年,先说明了来龙去脉,隔着前台趴在一个警察的电脑桌边,看那群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被训斥得抬不起头。

南柯小睡了一会儿,被叫起来的时候,除了父亲的其他人都被赶走了。

似乎是已经谈好了调解,她可以回家了。

“我不敢。”南柯看着面前瞪着眼睛的父亲,低下头,“他又会带我去酒店。”

于是警察拿给她一张表,让她写下住址和学校,说会不定期走访。

回去的车上,共处一片狭小空间,父亲的怒气肉眼可见地越来越重。

“你确定他再也不敢对你动手?”散兵问。

“应该吧。”南柯低声回答,望着窗外拖长成线状的车水马龙。

大闹了一场,她居然觉得很平静。

手里坚硬酒瓶的触感若有似无,她甚至有点不敢相信,那个出手伤人的女孩子居然是她自己。

像做梦一样。

不,这本来就是梦吧?

南柯重新回想起来。

是根据她的记忆做出来的梦魇。

但奇怪的是,她今晚逃出来了,梦境却并没破碎。

难道后面还有什么在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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