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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讶然

静心居。

这是燕传的住处。

燕卫国最开始取的名字叫守心居,在知道小儿子的顽疾不能大喜大悲兴奋过度后,方才将守字改为静。

院子里是一株年份很久远的银杏树。

湖畔山庄是旧居,近一些的时间点燕奇人尚未过世,再往前可以追溯到陈近南创立天地会的时期。

按后者来算少说也有四百多年光景,是名副其实的长寿树。

湖畔山庄修葺,改建,扩建数次,这棵银杏树一直没有被伐倒。

有这株老银杏树的院落,此前多为燕家主的居所。

燕卫国惦念着燕传的病,盼着和院中银杏作伴能借几分气运,不至于英年早逝。

银杏到底有没有用不清楚,不过静心这名字尚且算改的不错,至少燕传在这座院中从八岁待到现在,大动肝火的情况也越来越少发生。

燕传现在就安安稳稳的躺在床榻之上,屋内燃着价值千金的安神香。

屏风隔开内里景象,燕卫国和霍英二人坐在外厅喝茶,时不时会透过影影绰绰的屏风,去观察卧室里的动静。

“皮燕子担心了?”

霍英脸上不见忧色,用肩膀撞了撞老友,挤眉弄眼调笑着。

燕卫国脸上的铁血淡去,变得有些柔软,“我记得传儿七岁的时候,总喜欢爬到房梁上去。”

“问他为什么老往房梁上爬,总是回答说要做梁上君子,他却不知道这个君子和心里所想的那个君子是两码事。”

霍英没有接话,只是瞪着眼:“这故事你都讲几百遍了,再说燕老二说了啥干了啥我能不清楚?”

“十九岁那年搞了个超模还是某戏园的当家花旦来着?差点兴奋过度当场去世。”

燕卫国沉默下来,不是为这句话生气,只是觉得上天未免太过苛责。

难道真就千金还运,万金还命不成?

霍英晃了晃茶壶,替他斟了一杯茶,那双习练迷踪拳,拿捏重物纹丝不动的苍劲右手,倒茶之时不知为何,有些微微发颤。

“老二又不是小孩子了,应该早有心理准备。”

“就算江燃……江宗师真治不好他的病,也不会太过于失落。”他声音沉稳,颤动的右手在倒完茶后,也恢复了正常。

燕卫国抬眼看了看他,眼角的皱纹分明已经很深,言语间还带着深深的关切:“他都没成家,怎么不算小孩子?”

霍英一时无言,半晌后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又赶紧装作没事一般揶揄道:“可惜你没有踏入暗劲巅峰的命,否则多活至少二十年。”

“说不定还能见到燕传儿子的儿子。”

燕卫国血溅到脸上都不皱一下眉头的人,也被霍英的明嘲暗讽搞得有些哑然。

他很快反应过来对方不着调的原因,一口喝掉刚倒好的茶水,眼中柔情渐去,再度恢复了肃然。

“行了行了,别在这变着法安慰我。”

“无论江燃能不能做到他先前所说的事,但一位化劲宗师若有心想治,真气温养十年,也能治好传儿的顽疾。”

燕卫国眼中神采奕奕,“早晨在金桂园中提起情儿的时候,他还一副不愿详闻的模样。”

“那是他没见过情儿,否则决然做不到这般淡然。”他语气极为笃定,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我就不信情儿绑不住一个少年宗师。”

霍英见状,也没有去泼冷水。

江燃若沉溺于美色,那就不会在这个年纪踏入化劲。

何况在云水庭面对八个风情各异,年纪各不相同的女人都能恪守本心,就算是玉情那丫头……我踏马感觉还真有一定可行性!

霍英想到不是孙女,胜似孙女的燕玉情,霎时间觉得自己不能用长辈的心态去评判这件事。

貂蝉能迷得吕布神魂颠倒,苏妲己能祸国殃民,褒姒能引得周幽王烽火戏诸侯,无一不证明了一件事。

美人计从古至今都有用,区别只在美人够不够分量。

玉情那丫头一个名字都能祸乱燕水,时隔数年还有人在燕水等待神仙妃的踪影,这样的绝代风华,足以令宗师低眉。

“小竹这丫头,让她派人去接一下江燃,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飞机。”

霍英虽然心中赞同燕卫国的想法,却不能堂而皇之同意。

开玩笑,他霍英是多么正派的人,怎么能和皮燕子同流合污,净搞这些歪门邪道。

燕卫国闻听此言,也是抬眼看向门外,在他眉头尚未皱起之时,苏绣旗袍上的碧竹已经映入了眼帘。

身段高挑,面如桃花,皮肤滑嫩细腻的小竹刚走到门口,便是低腰一礼。

“燕老,江先生已至院外,刚过廊桥,马上就到。”

她话语未曾说完,有些犹犹豫豫。

霍英是个急性子,不等燕卫国说话,有些不耐烦道:“你跟着老燕几年了,不知道他最不喜欢吞吞吐吐的人么?有屁就放!”

小竹白皙的脸色唰一下变的更白,慌忙回应道:“江先生是和二小姐一起来的,两人并肩而行。”

“谁?”燕卫国眼角的皱纹又挤在了一起,他觉得也许是幻听。

“二小姐!”小竹声音提高了一些,显得清脆有声。

燕卫国两次都听得清清楚楚,再次确认后便有些难以置信。

早晨他可是看见江燃手中拿的是情儿的伞,原本想知会一声,随即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玉情那丫头天性不易动情,除了亲情羁绊,连真正意义上的知心朋友都没有,旁人很难引起她的情绪波动,

他揣着别样心思,想着看看玉情得知江燃拿走了自己的伞会不会动怒。

一旦有了情绪波动,才有继续接触的可能性。

燕卫国想到了很多种场景,决然没有料到燕玉情会跟着江燃一起来静心居。

哪怕是一前一后错开时间,他也不会如此惊讶。

毕竟是在身前待了二十多年的孙女儿,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也已经无法割舍。

燕卫国不说尽知,也对她的性格了解甚深。

无视,疏离,亦或看在燕传面子上的交流,甚至是因为那把伞动怒,都不是没有可能。

唯独不可能的,便是和一个初次见面的男子并肩而行。

因为那是二十六年间,不对任何同龄人,或者说外人假意颜色的燕玉情。

是踽踽独行的。

燕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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