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算一算
蒋守成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事没办,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明明已用了多年时间,好不容易撕开了朱永海心中的成见,
令其将他视为一个可着重培养的后辈。
明明过了今日,谢恒身上会带有个纵容胞弟的恶名,
熬出头的人只会是他。
一切的算计和谋略,他都自认高过只会凭借谢家余荫混日子的谢恒一筹不止,
对方活该被按死在南都执政的位置上,再也不能寸进。
蒋守成甚至不吝陪他一直斗到底,让谢恒和谢家,明白他们到底遇上了怎样的对手。
今日遇见的金若云父女俩也好,从燕山而来的曹志峰也好,
乃至于为前途利益投身于他麾下的杨正云,以及谢恒手底下的好狗赵五爷,
在蒋守成心中,都不过是土鸡瓦狗一样的角色。
左右不过是他一眼可决生死的普通人。
这样的思想并非与生俱来,而是经年身居高位,所自然而然带来的心理变化,
不错,这样的心态变化搁在蒋守成看来,是自然而然的。
只因到了他这个地位,很多人的想法和意见,其实一点也不重要。
可直到看清江燃手中之物时,蒋守成的心中,不对,脑海中才猛地闪现过一种名为后悔的情绪。
不是后悔这些年自己所造的孽障,而是后悔为何没在联想起江燃便是逼走楚济川之人时,
克制住内心掺和此事的想法,第一时间学着老谋深算的楚济川一般远遁千里。
江燃手中青光盈盈,瞟过掌中不时跃动的心脏,轻声感慨了一句。
“原来凡人之心,无论善恶,都是一样的形状。”
“甚是无趣。”
话音落罢,五指微屈,攥紧手掌的同时,一把将这颗还在跳动的心脏捏爆。
九劫气萦绕掌中,竟连分毫鲜血都未曾溅在身上。
清脆的脏腑破裂声传入耳中,让蒋守成静止一样的思维开始流转,
他看清了江燃摊开手掌,洋洋洒洒从其中飘洒而落的心脏碎末,
旋即身体才后知后觉的有了反应,一股压强过高的鲜血从胸前孔洞中喷涌而出,
便在这院中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血雨。
夏婉婉早就有所预料,在江燃一把攥出蒋守成心脏时,便蹬蹬往后连退数步,
此事看着眼前的鲜血,内心没有恐惧,反而觉得有些释然,
这是她一开始,便隐隐有所预见的事。
蒋守成的尸体瘫倒在地,砸起一阵不太喧嚣的烟尘。
泊泊的鲜血自他胸口流淌而出,很快便将地面浸染的一片暗红。
肖松平屏着呼吸目睹这骇人的场景,恐惧如潮水一样将他吞没。
他手底下沾染的人命也不少,知道一刀捅进身体,触及动脉就会导致血液喷出,
割破肚皮会使得肠子脏腑一股脑流出来,被一枪命中脑袋的人,顷刻间就会倒地身亡。
死人的场面对于他来说,称不上家常便饭,也算时有见闻。
可那些惨烈和恐怖的景象,都是在别人身上看见的,
见得多了也就习以为常,慢慢的恐惧感越来越淡,心中的情绪波动也越来越少。
此时此刻看见江燃一掌捏爆蒋守成的心脏时,肖松平终于重拾了多年前的惊惧,
且这种恐慌感,比第一次害掉人命时,要剧烈十倍不止。
毕竟往昔拿刀的人是他,主宰旁人身死的也是他。
现在决定他性命的人,却是眼前那个身影清隽,连续杀掉那么多人,
也仍然面不改色的青年。
肖松平根本无法想象,这个名为江燃的武道宗师,习武至今,到底造下了多少杀孽。
怕是称一句尸山血海都不为过,方才能练就出这样一颗视人性命如猪狗的冰冷心脏。
蒋守成和他所处的位置差了不止一筹,实则都是替李浩成办事,
江燃既然能在驳斥侮辱了李家嫡系后,毫无犹豫的杀掉蒋守成,
那就同样不会在意他的身份地位,何况身份再高也贵不过李浩成。
因而肖松平明白,他的生路不在于李家,而在于他能拿出怎样的价码。
于是当江燃重新恢复负手而立的姿态,目光平静的望来之时,
虽然觉得心中冷汗狂涌,但还是立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卑微的高喊出声。
“江宗师,肖某狗眼不识泰山!”
“顾龙章口中那株三百年的老参我知道在哪,一月之内我替您拿到手中,只求您能延缓我的死期。”
肖松平知晓相比于蒋守成,他带着一群枪手和狙击手来强行索要孤雁刀的行为,
简直跟在太岁头上动土一样,彻彻底底把人给得罪死了。
故此他也有自知之明,没敢直接狮子大开口求江燃直接饶了他性命,
而是借着老参一事,想暂时给自个儿续命三十天。
暂缓之计用出来,既给江燃留了后续仍能杀他的理由,也让对方心理上的抵触性没那么强烈。
话音落罢,低垂着头的肖松平半晌没等到回应,只能忐忑的抬起头来,
一双澄澈深邃,平静却分外凛然的眼睛,正垂眸而视落在他身上,没有分毫情感。
江燃凝视他半晌,看的肖松平一张黑脸都紧张的挤在一起时,方才不经意的开口。
“顾龙章口中的三百年老参在何处?”
听到这个问题,肖松平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不过在短短的迟疑之后,他想到了方才顾龙章岔开话题的回应方式,所导致的后果。
顾龙章不愿说出老参和仙萝岛所在这一点,和他的死到底有没有关系肖松平不得而知。
肖松平自觉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于是在短暂的迟疑后,选择如实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回江宗师的话,那株老参若是不在清云市李家老宅之中,十有八九便在香云山。”
江燃轻轻颔首,复问了一句:“香云山?”
“香云山是江东李氏的地盘,自半山以上都是李家族人,旁系远亲,李家宿老多数都居住在香云山。”
肖松平听他不咸不淡的重复了一句,毫不犹豫的便开口解释,临到最后还补充了一句。
“导航地图搜索不到这里。”
江燃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漫不经心的回应道,“无妨,只要在江东地域内,总有人知道。”
肖松平心头一突。
“抬头。”江燃淡漠的声音令他不自主的仰头,露出有些别扭的谄媚笑容。
“本尊且问你,若放你去寻那株三百年的老参,下一次相遇,你准备安排多少位狙击手,在千米之外远程狙杀本尊?”
肖松平脸上的笑戛然而止,反应过来以后,哆嗦着嘴唇指天发誓。
“我发誓绝不敢再有针对您的念头!”
他浑身上下都在轻颤,语气极尽卑微,仿佛已彻底被吓破了胆。
良久的静默对于肖松平来说,度秒如年,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才重新响起江燃的声音。
“你有。”
肖松平神情陡然大变,慌不择神的开口辩解,“江宗师,您杀了蒋守成,我若安然无恙,李浩成肯定会觉得我背叛了他。”
“离了李家,我连个屁都不是,安敢对您再有……”
“不,你有。”江燃连语气都分毫未变,轻声重复了一遍。
肖松平话还没说完,便察觉到脑袋被一只脚踩中,无可抵御的压迫力令他只能顺势弯腰低头。
“江宗师,肖某实在不知您为何有此怀疑,求您给我一个……”
他语速极快,然而话音戛然而止。
只因鼻子触及地面,顷刻便被挤压的烂掉,紧接着额头和脸颊也在下一秒变得血肉模糊,
剧烈的疼痛还未从神经反馈回大脑,肖松平整个头颅便如西瓜“啪”一声炸开。
脑花血浆溅作一团,成了一张恣意的血腥画。
肖松平身体倾斜在地,脖颈之下找不出任何伤口,却彻底断绝了生机。
一颗圆滚滚的头颅,已看不出本来模样,软塌塌的粘连在肩膀上。
……
鸦雀无声。
偌大的院子,连风声都为之静默。
白菲菲单手撑在墙上,脸色煞白,止不住的干呕。
她身旁原本胆怯,且有些惴惴不安的可儿,在见到江燃伸手捏爆蒋守成心脏之际,
整个人的气场发生了极大地变化,一些属于正常人的情感波动,仿佛重新回到了他身上。
眼见着白菲菲干呕的厉害,可儿勉强收回锁定在江燃身上的目光,看向身后的客厅,
见到玻璃茶壶中有水时,面纱上的眼睛一亮,小跑着提了一壶水递给白菲菲。
“呕……”
白菲菲灌了两口茶水,那股遭受残忍画面洗礼的恶心感,方才减弱了许多。
换作平时,一旁的谢天见状,早凑上去借机关心献殷勤了。
可他此刻根本无心顾及这些,只是目光怔怔的看着院中顾龙章的尸体,以及被枪芒轰炸出的坑洞,表情激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恶人自有天来收。”
小雨儿也被接二连三的骇人场景搞得小脸惨白,可在触及蒋守成的尸体时,嘴中还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路渔娘小心翼翼的抱着怀中昏睡过去的女儿,一脸的忧心忡忡。
她方才大部分心思都放在女儿身上,因此对院中后续一系列事的关注度就弱了很多,
可在看到蒋守成和肖松平死在江燃手中之后,还是忍不住替他担心。
路渔娘算不得坏人,也不至于为别人的死感到开心。
换作旁人杀掉两个人,她或许还会谴责杀人者。
只是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同时听到顾龙章对仙萝岛的描述后,
路渔娘甚至觉得这些人死的有些太迟了点。
不过她也明白,今日若非江燃,大概率这辈子她都不可能再见到女儿,
囡囡也会如顾龙章所说的一样,被圈养在仙萝岛中,成为被取血的修炼工具。
她父母婆家几位老人都已离世,丈夫也出了意外,囡囡几乎是她活下来的唯一信念,
毫不客气的说一句江燃是她的救赎都不为过。
恩人此刻杀得大快人心,可也为今后埋下了隐患。
路渔娘不是笨蛋,想不出江燃孤身一人,该如何在牵扯到这么多条人命的情况下安然脱身。
她无能为力,只得暗暗寄希望于老天保佑江燃,不要因今日的事情受到过多牵连。
金胜财一张脸都没了颜色。
他做不到小雨儿那样没心没肺,也比不上谢恒等人心理素质过硬。
江燃甩出孤雁刀磨灭一群人时跟看电影一样,压根不觉得血腥恐怖,
等到顾龙章三人接二连三被杀的时候,掏心碎脑的江燃,在他看来如同恶鬼,
还能站稳身形,已经算是定力惊人了。
好容易哆嗦着身体转过头想看看女儿,视线刚挪过去,就发现金若云抖得跟筛子一样,
整个人都糊在了旁边面色极其复杂的刘园身上。
眼见着自家水灵灵的白菜作此姿态,金胜财一口气涌上心头,竟觉得江燃也没那么吓人了。
台阶上近乎所有人都略有些情绪波动,哪怕是神色还算镇定的谢恒和林怀章,
都不由自主的攥紧了双拳,分明是难以自持的体现。
独独朱绍一人默不作声的站在原地,脸上神色如常,心中也没有太多波动,
他和李素同少年相识,见过不少血腥场面,加上久居高位,定性远超常人。
朱绍泰然自若尚且情有可原,奈何还有一人,望向院中三人的尸体,以及神情淡漠的江燃时,
完全就是一种极为兴奋的状态。
旁人颤抖是因为惧怕,曹志峰浑身发颤却是由于太过激动。
“终于……让我逮住了。”
他心中不断回荡着这一句话。
曹志峰自打在燕山遇见过江燃之时,就敏锐察觉到他杀了很多人,
虽都是些该死之人,但还是触犯了规则。
奈何每一次要么是监控死角,要么就是来迟一步,根本抓不住江燃犯罪的实质性证据。
不料在他因为女儿和徒弟的死而心灰意冷的辞去支队长职务后,竟然阴差阳错在长宁区,
目睹了江燃现场行凶,更重要的是南都执政,大佬朱绍和林怀章尽皆在场,
可谓是铁证如山,容不得江燃再用那种似笑非笑的挑衅目光看着他,也根本由不得对方狡辩。
曹志峰尚在激动之间,陡然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众人的呼吸声没来由的同时一滞,抬眼一看,竟是江燃缓步走到了近前。
哪怕他身上没有丝毫血腥气味,却也没有任何人敢于直视。
江燃并未理会台阶上神情各异的众人,眼神轻飘飘落在朱绍身上,
一句话出口,便让还算镇定的朱绍面色大变。
“朱绍,现在本尊该和你算一算,你带着十名狙击手专程来此寻衅一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