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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过往

“前后时间加起来,有十年了。”侍女板正说道,她回答问题不假思索,干脆利落。

“能跟我说说公主平日的情况吗?公主身上的抓痕又是怎么回事?”

侍女听见头顶传来的问话,表示尊敬的没有抬头,随即流利道:“公主素日不爱外出,神经灵敏,对一点声响的反应都十分巨大,经常发呆,在神游之时会突然丧失理智,用手指扣自己的身体,抓自己的脸,如果我们来不及发现制止,她会把身体抓的血淋淋。”

听着惨烈,如此反应也不正常,艾以不明所以,对上初令沉思的视线,道:“明蒂公主在外人眼中一直是仪态大方,温婉可人的形象,她的这番反常的行为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刺激到了。”

初令道:“潜意识留下的创伤阴影影响,多可能是心理问题。”

他勾手唤来不远处的女佣,女佣向前弯腰听完他的吩咐,点头躬身退了出去。

他转头向侍女抬手道:“请你继续。”

侍女斟酌了几番,仔细想了想:“公主平日会开窗看外面的花园,听池子里喷泉的流水声,任何东西都无法吸引公主的兴趣,就像她从未找到喜爱吃的食物,也只有释阿主族长来了,公主才会说话多些。”

初令看向窗外,像棉花一样的柳絮随风移动,落在地上又游走不定,无依无靠。

他又大致问了几句话,侍女除了关于公主的病情,对于其他是毫不僭越,闭口不谈。

“公主对旁人态度如何?”

“面对亲近之人和我们这些长时间侍奉的侍女会态度祥和,前几年严重到,看见侍卫都会呼吸困难,惊吓过度,好些时间平静下来。”

“还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吗?”

侍女再次停顿片刻,有些迟疑道:“其实也没什么,除了一些生活习惯。”

“哪些?”

“公主执着于开窗户,无论什么时候,刮风还是下雨,公主都要求窗户必须全天敞开。”

“有一次,新来的侍女担心窗外的柳絮飞进来,将窗户关上了,公主醒来发现之后,就死死拉住不松开,坚持把床移到窗户底下,得罗沙夫族长也想要进行封窗,但是公主坚决不同意,族长不敢刺激她,便要求我们在特殊的天气里,趁公主睡觉或者不注意时自行关窗。”

对于窗户的执念,比起其他精神类病人害怕开放的地方,公主可能更偏向于害怕封闭空间,如果有过囚禁一类的经历,可能会有这种现象。

可是囚禁对于高高在上的公主来言,显然没有可能。

“公主失控发病一般是什么时候?”

“公主的发病是没有特定的时间地点,是突发性发病,会需要很长时间平复,也会在瞬间冷静下来,继续发呆。”侍女确定的回答道。

“明显的情绪波动,看样子不是一日两日。”初令分析道,“精神上的折磨难以治愈,这些年来,公主能偶尔保持理智清醒,也实属不易。”

侍女听着初令的分析,想到过往种种,对比当下,脑海里闪现出以前美丽大方的公主在花园秋千玩耍的样子,随即被族长满是担忧的眼神替代,心酸不已。

她不自觉的叹口气道:“公主病重,辛苦的不仅是公主,族长亦不容易。”

“得罗沙夫族长身为族长,又是公主的兄长,族里的公事和妹妹病情的家事都让他喘不过气,我们这些佣人也祈福兄妹二人可以早日过上平静的生活。”

初令淡然道:“平静的生活,怎么说?”

话音刚落,侍女的头又立刻低的更深,她嘴唇蠕动,半言不语,僵硬道:“照顾好主子是我们的本分,贵族私事不是我一侍女能妄加言语的。”

初令绅士点头,表示理解:“麻烦了,谢谢。”

“是。”

说罢,侍女便躬身行礼,后撤几步,转身回到了二楼。

艾以更担心的是释阿主因为明蒂娜娜公主的病情而耽误了好不容易得来回到皇都的机会。

大皇表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艾以无论如何都要说服释阿主在下一次皇会之前回到皇都。

“公主的病需要多久稳定下来?”艾以问道。

“要看她配合的程度,这会是一个很长的过程。”离去的女佣带着初令吩咐的东西过来,初令接过厚重的书本,开始一页一页的翻阅起来。

“既然如此,公主的病可能会导致释阿主选择继续留在这里,短期之内回不到皇都。”他抚平紧蹙的眉头,喃喃自语。

这些医案有些年头了,初令仅仅审阅了几张,便知晓这里药师和医师的水平如何,繁杂不清的医案,毫无针对的药方,没有条理的诊断。

他追求工作的完美和认真,面对这些人的消极怠工,他忍不住的吐槽。

“真乱。”

初令快速提取着有用的信息,同时注意几眼纸张上面来自其他药师家族的徽章,他向艾以说明:“大部分家族的药师和医师都要入医所学习两年才能开始往后的医者工作,中间隔几年也会被医所召回重新培养,这些医师和药师,算不上正式,完全是小家族培养。”

这低级的药师医师配置,完全不是一个贵族该有的。

艾以坐起倾身,随手将初令翻开备用的书本摆好,向初令解释缘由:“他们家族得罪了皇族,医所的药师医师属于皇都的公关人员,普通的药师家族自然不敢相助,即使这有违他们悬壶济世,众生平等的理念。”

寂静的小厅里,只有哗啦哗啦的翻书声,初令时不时在某一页停留的久一些,心里猜测验证了七八分。

艾以在旁边托着下巴静静的等着他,立体而线条分明的五官轮廓被阳光照耀出恰到好处的阴影,面色因为心想的事情而布满冷意。

“你很担心。”初令舒缓的声音如春日里悠扬的笛声在他心里泛起涟漪,石子落河一般,拉回他的思绪。

艾以重新凝聚注意力望向他,初令仍然头也不抬,只是前身换了一本医案。

他略显沉重的说道:“这是难得的机会。”

随后,艾以叹口气,没有再说什么,转眼注意到一旁的侍女再次递上一摞整齐的书本:“这么多。”

他随手翻开的一本医案里,艾以不禁震惊,日期竟然是五年前,不知道剩下的医案里还有没有比这更早的时间,艾以咂舌:“明蒂公主还是和几年前一样。”

初令拿起一本老旧到掉纸张渣渣的医案,轻轻翻开第一页指给艾以看,上面是十一年前的日期:“这种长期积攒下来的问题很难短时间解决。”

放下手里的医案,艾以靠坐在沙发里,抬眼看着头顶上刻满繁杂典雅花纹浮雕的拱形天花板,仔细回想道:“十一年前,释阿主接替他父亲继续在皇会任职,大展宏图,一年后却突然暂停在皇会一切工作,从皇城搬到这里,隐居不问世事。”

初令放下手里的纸张,抬手伸向艾以面前的医案,指节轻敲二下,指着上面的日期:“可以理解,那一年,明蒂公主病情加重。”

在那一年,明蒂娜娜的精神状况完全处于半疯癫状态。

“关于这方面的原因,流言颇多,我也听闻他是因为他同父异母的妹妹突发疾病,险些没有挺过来,释阿主才抛弃一切陪伴妹妹左右,养伤养身。”

“同父异母?”

初令放下手里的一本医案,去翻阅其他,艾以注意到这一细节,随手把离初令最远,离自己最近的医案送到他面前,方便他拿取。

“贵族皇家的事情比较复杂。”

闻言,初令随口说出在皇都的听闻,漫不经心道:“有些耳闻,皇都里对得罗沙夫族长的传闻和评价各色各样。”

释阿主原型通金森蚺,世间只有他一人,罕见且珍贵,难免招人妒忌。

出生以来,千万双眼睛盯着,一点小事添油加醋,一点传闻千里皆知。

想起在皇都聚会上偶然听到的,结合初令这么一说,艾以冷哼:“危言耸听,妖言惑众而已。”

艾以双腿交叠,裁剪得体的衬衫代替画笔勾勒出肌肉线条,精瘦的腰身配上禁欲系的脸,坐在那里也是一副悦人的画面。

“你很了解他的事情。”初令又看完了一本医案,转头看了他一眼。

艾以拿起初令刚刚收笔的羊皮纸,左右看了看,随口道:“有些交集罢了。”

话落,不用初令继续发问,艾以当真与他细说他知道的内情:“原族长暴毙后,释阿主·得罗沙夫族长新任,做的第一件事情是藐视皇族,不顾族规,软禁了自己的母后,先皇的表亲。”

初令记得释阿主·得罗沙夫的母后,明蒂娜娜的生母是如今大皇的表姑,高傲,不可一世。

皇族成员被软禁,注重皇家脸面的皇族绝不会善罢甘休。

“即使触犯了皇族的尊严和脸面,但是释阿主手里掌握了三分之一的兵权,再加上,得罗沙夫家族作为兽族唯一的主族,在皇会位高权重,哪怕是皇族,在知道隐情之后,也只能选择了默认。”

几年前,庞大的家族,只留下释阿主和明蒂娜娜二人相依为命。

为了维护家族荣耀和地位,让族中前辈信服于他,释阿主靠着卓越的政治见解和军事能力,仅仅用了半年时间,收回了全部西部,收拢民心,慢慢掌握了皇都近一半的兵权。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可以在政界和战场上发光发热时,却一夜之间不见踪迹。

这种处事和胆大妄为的行为让初令不解:“皇族再怯弱,也不可能让得罗沙夫家族如此冒犯,更不会允许这么一个功高盖主的人拿着武器跑到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去。”

“没错,正是因为这样,释阿主的这番行为让先皇勃然大怒,他逐步架空了得罗沙夫家族的势力,禁止兽族成员参与皇会的资格,不得踏入皇都,不得参与政事。”

初令放下手中的医案和医书,正色道:“难怪近些年来,兽族对于皇都的怨气愈发剧烈。”

先皇针对兽族遗留的问题的确棘手,军堡警堡在上一次的皇会汇报里,都提及了此事。

长时间的控制和不平等使他们开始抗议,导致每年次里兽族的犯罪率极高,他们用各种言论抨击皇族的统治

“直到新皇登基,连耶·那尔帝戈上位,皇会更替,伽加家族才有机会重提让释阿主·得罗沙夫代表兽族回归。”艾以继续说着,“即便如此,得罗沙夫家族的社会地位和社会权利也受到了严重波及。”

初令不参与政事,可听说的得罗沙夫家族的情况也确实如此。

“这是释阿主糊涂,他一心扩权,成了皇族的眼中钉,而儿女情长,被感情牵绊,是他最致命的弱点。”这也是艾以长时间无法理解和认同的,“那时的释阿主毕竟年轻,被情感左右,冲昏了头脑,导致他没有为他的家族做出最好的决策。”

外人议论纷纷,传闻漫天飞,当事人似乎对于这些并不在意,明明冷血的不近人情,却最后败在感情上面。

初令沉默片刻,站在艾以的角度上看,觉得并不合理:“不能否认的是,他们的回归,多少要影响伽加家族在军界的地位。”

两个家族势均力敌,没落的得罗沙夫家族依旧有实力,说不定会在回来皇都的第一时间与伽加家族进行兵权的争夺。

如此一来,伽加家族在军界一手遮天的地位岌岌可危。

“得罗沙夫家族是个警示,无论如何,我不能让我的家族重蹈覆辙。”

与二虎争一山的结果不同,伽加家族的主动舍弃,平分秋色,是他们对得罗沙夫家族的间接示好,反而会多一个朋友。

另一边,对于一手掌军权的艾以,有了互相牵制的人,多疑的大皇和皇会也会卸下对伽加家族的防备。

同时,一并引开了众家族的矛头,避免所有人联合起来针对权倾天下的伽加家族。

思及到此,初令佩服艾以的深谋远虑:“所以,这是你来此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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