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日出下的表白
初令目光微怔,不自觉的翕动霜白的双唇。
艾以的话让他浑身不可察觉的轻颤,这个久违的声音真是让他想念了许久。
他微微放松了捏紧艾以手腕的力气,转而用另外一只手抚上艾以盖在他侧脸的手背。
这种刻意暖心的身体触碰让两个人心里都激起一股暖流。
艾以能感觉到初令很放心很放心的把身体放松,浅色瞳仁恢复了全部的清明,似灯火突然亮了起来,冰雪融化后,是笑意满眼。
良久,初令还是一眨不眨的,紧紧盯着这张梦里见过千万次的面容,直直的眼神一寸寸的描摹艾以的全部,从眉眼到鼻梁,从鼻尖到薄唇。
从喜悦和震惊中回神后,初令垂下眉眼,露出一丝犹豫。
艾以不说话,他只是等着初令消化他的突然回来的消息,睥睨凛然的异瞳在看向初令的时候,依旧明亮温柔。
初令迟疑的靠了过去,双手慢慢搂上艾以的腰,光洁无瑕的额头贴上艾以的肩膀,沉沉的松开了因为异样情感而紧张僵硬的上身,低语道:“欢迎回来。”
“谢谢。”在这么壮实的人儿靠过来的时候,艾以不自觉挺直腰背,调整姿势,方便初令搂他腰的动作,同时整理初令滑落的被子。
“我身上有些凉。”艾以不是全程坐着马车回来的,在最后的一段路程,他为了赶在天亮之前回来,抛下了随行的血族骑士。
初令摇摇头,深吸一口气,让鼻尖充斥属于艾以的气息,用熟悉的味道掩盖手脚冰冷的紧张和期待。
这个能让初令安心的味道,闻起来冷冽侵略,细嗅之下便是绽放的玫瑰香,从孤寂里幽幽传来暖意柔和,美而独立,柔韧温柔,就像艾以这个人,强大的外表下蕴藏柔情。
“你和以前一样,一点也没变。”沉默半天,初令没来由的说道。
艾以看不清楚他的表情,闻言道:“血族的样貌可以保持百年不变。”
时间在血族身上是停滞的,就如同他们体内的血液,安静随和。
它带动生老病死,带动离别重逢,万能的血族超出自然的界限,用异类的身体凌驾在时空之上,用誓言和亲吻捆住他们想要共度一生的挚爱。
一丝光线从窗外透了进来,更加清晰描勒出房间里的人和物,这提醒了艾以。
他侧目望了望外面的天,灰白修长的指尖缠绕上初令白金色的发丝,语调温柔平缓,问道:“还想睡吗?”
这种哪怕声音高一点都害怕惊到对方的疼惜是艾以对初令独有的,或许它夹杂了承诺和愧疚,却是永远都无法否认的事实。
“不。”初令闻言抬眼,俊美的脸上隐约浮现出朦胧的光润,善于隐藏思绪的淡漠眼神不像从前那般收敛刻意,相反的,对艾以的关切一览无余,“你是刚回来?累了吗?”
“刚回来,不累。”艾以根据天色推测出大概的时间,觉得现在是很好的时机。
“我想带你去个地方,如果你还想睡……”
“好。”初令没有过问,兴味十足,他松开艾以,转身下床,绕到一侧屏风后面,“等我一下。”
钟楼
强劲的风扇过,逐渐变缓,减少下降时带来的冲击力。
二人刚刚降落,初令抬眼打量一番四周,这里是两年前他们看日出的位置,分毫不差。
皇都钟楼立在皇都最中心的广场,几百年的风吹日晒没有改变它分毫,还是如同以前一样气势恢宏。
“体力真是不如以前了。”艾以能感觉到,倘若不借用一点异能的帮助,他抱着初令飞行这么远是有些吃力的。
初令转眼看向一旁叹息的人,艾以刚刚收回异能和展开的双翅,正在拍打衣袖的灰尘,抚平袖口的褶皱。
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他都是一道引人眼球的风景,身姿挺拔,四肢修长,半长袍军装得体禁欲,周身气质没有因为风吹而掩盖分毫,更不见一丝狼狈。
天色微明,夏日的早风带来一点点凉爽,很温柔,它撩起初令长到腰间的长发,扬起优雅轻盈的弧度。
他们到达的时间刚刚好,西边的月亮重重的沉入了海底,消失在海平面上,壮丽的日出开始了。
初令的视线还全然在艾以身上,不挪动一丝一毫,整理完毕的艾以密切观察远方天空的变化,在初令的注视下绕到他的身后。
意料之外,艾以抬手自后方绕过,轻轻盖住初令的双眼,初令身形一顿,想出声询问。
突然之间失去了视线,他陷入短暂的,朦胧的黑暗中。
初令面容疑惑,安静耐心的等了一会儿,这样的局面很快被打破,他感受到太阳的光芒透过手指的缝隙狠狠刺了过来。
同时,听见艾以在他耳侧压低声线,低语道:“阿令,生日快乐。”
话音落下,盖住他双眼的手被移开,是金色的光芒,初令微微偏头眯眼,再努力睁眼,身形如定住一般,一动不动,血液倒流。
无法言说的震撼,入眼的美好无与伦比,是一轮与众不同的红日。
它在破开层层薄雾后,露出象征新生的橘红,不再是微微一线,是光芒渐强的光影,不再是被收光塔劈开的两半,而是一个完整的,壮美无比的标准半圆形。
它一点点袒露全部,这是没有人类加工过的,是大自然浑然天成的美景,是伟大的造物主送给人类最珍贵的礼物。
“这个完整的日出,是我送给你的二十二岁生日礼物。”艾以展颜笑道,收回看向日出的视线,仔细观察初令的反应。
谈判成功之后,他即刻带人登岛,用一天的时间拆除了这座屹立在南边的塔楼。
他一直记得,两年前,怀里的少年曾遗憾日出的不完美,这种遗憾,他竭尽全力的为他填补。
艾以的话在初令脑海里炸开,冲击他的每一寸皮肤,每一处骨肉,慢慢的,初令回神,望向艾以的眼里被橘红染上了色。
在这一刻,大脑空白,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正席卷他,面前的这个人像藤蔓一般缠住了他,由外到内,由上到下,最后牢牢抓住跳动的心脏。
艾以稍长茂密的黑色长发随风的方向摆动,柔顺自然,他全身笼罩在光芒之下,整个人耀眼无比。
这层镀在他身上的光不仅仅是现实出日的点染,也是初令眼神里浓浓的感动和爱意。
酥酥麻麻的过电感漫延四肢百骸,收光塔去哪了初令不知道,他只知道心里连想也不敢想的桎梏裂开了,消失了。
意识到心里不对劲,初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小心避免暴露太多情愫。
侧对艾以的他,细心观察一下,不难看出往常淡漠的神情出现了裂缝,目光变得呆滞。
他的胸口有千斤重的巨石压着,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初令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僵硬无比的转过身,用全部的理智,艰难的一步步靠近艾以,认真沉重。
他在脑海里不断确认,质问自己,其实有一件事,他两年前就想明白了。
我从来都不相信,年少时遇到的人会牵绊你的一生,可是,当我真正被艾以这样的人抱在怀里的时候,我信了。
艾以就是大片玫瑰园里,入场时最艳丽的花,我往后走,我都不会遇到比他更惊艳的人,怦然心动的感觉让他胜过一切。
如果我失去了他,我会用余生来后悔,用余生来质问自己,为什么当初的自己没有勇气摘下他。
我想要这朵玫瑰,哪怕他被冰雪封藏,被高山举起,渴望让我无法思考,这摘下他,得到他的后果会是什么。
“你怎么了?”
初令的眼神和状态骤然变化,艾以敏锐察觉,但不明所以。
艾以耐心等着,还是一如既往,温柔体贴的笑意,直到脸颊上传来初令温热的体温,滚烫炽热,初令抚摸上他的脸颊。
“艾以……”初令木讷的开口,上下滚动性感突出的喉结,千言万语都猛然卡住了,语气染上些焦急,惶恐和不安。
“嗯,我在这,你怎么了?不喜欢?”
他在隐忍,艾以感受初令的反常,面色一愣,他垂眼看了一眼初令颤颤巍巍想要触摸他的修长手指。
圆润的指甲微颤,白皙的指尖端带着点粉红,肉眼可见的在战栗,犹犹豫豫,进退两难。
他顺着初令不正常的动作望去,对面的人在忍耐什么,是不喜欢这个礼物?还是不知道怎么表达?
艾以抓住初令的手,紧紧握住,语气带了几分焦急:“阿令……”
“我喜欢你。”
时间静止了,风不断灌进耳朵,带着初令真心实意的感情,一字不落的传递给艾以,脑海里不断回响初令吐出来的四个字,甚至为了让他听的更清楚,一个声音在接连不断的回荡在耳边。
“……什么?”
艾以呼吸一滞,愣神了很久,才从迟疑中出来。
他感觉浑身的力气都涌上大脑,竭力让大脑运作起来,分析这句话是不是他臆想出来的,初令刚才说什么了?
“你说什么?……”艾以假装冷静,连呼吸都变得断断续续。
初令没有犹豫,再次回答他,坚定无比,炙热的感情放在艾以面前。
这次,艾以怀疑自己,心想是不是听错了,理解错了,初令的意思是喜欢这个礼物?
艾以笑不出来,问道:“喜欢……什么喜欢?这是什么意思?”
对面的人用一种熟悉又陌生的眼神看着他,紧张不安的等着他的反应,那眼神夹杂了太多。
艾以强迫大脑冷静,从诧异之中回神,他一一解剖下来,读懂了,结果呼之欲出。
艾以越来越心惊,越来越心凉,一时间,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种冲击力如闪电击中了他。
意识到二人之间有变质的感情,逼得他忍不住蹙眉,不由自主的松开了初令的手。
初令上前一步,长卷的睫毛扑扇两下,竭力压下全身的颤抖和心里的惴惴不安,再次重复:“是,是喜欢。”
他鼓起勇气把艾以抱在怀里,紧紧箍住他的腰,一遍遍的告诉艾以他的心意:“我知道,我太突然了,但是你没听错,是喜欢,是你想的那种亲密喜欢。”
艾以没有任何动作,往常的清醒的头脑现在混沌一片。
他绷紧的手臂直直垂在身体两侧,不愿像以前一样轻抚初令的后背,身躯僵硬如石块,失去了一切鲜活。
周边栀子花香的气味包围着他,是他以前最熟悉,最喜欢的。
他认真问自己,对初令有这样的心思和想法吗?
初文的脸浮现眼前,逼得艾以猛抽一口气,这一切的荒谬都背离了他对初文的承诺,随之而来的是伦理和道德的巨大谴责。
初令不知道艾以在想什么,怀里的人很僵硬,很冰冷。
艾以原本看着冷厉的面容平静如死水,情绪也没有外露,看不出有什么巨大的波动,可是眼底里的不可置信又告诉初令,他说的话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初令不忍,他选择避重就轻,学着以前艾以抚摸他一样,轻轻抚摸艾以的后背,努力放松语气,和谐二人之间沉默死寂的氛围。
“这个礼物我很喜欢,很喜欢,谢谢。”
这句话才是艾以想听到,可是前面的,都不是。
艾以在心里重重叹气,隐忍想要转身就走的冲动,闭上眼睛,不知如何开口。
所有的平静被打破,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警堡
根据狼阳提供的线索,名单上的七个人在三天内接连在警堡接受了审问,尚且年幼的孩子们经不住“吓”,加上明白自己都做过什么,心里有愧,把该交代的都说了。
严肃寂静的审讯室里,拜一把笔狠狠的扔在桌面上,发出响亮清脆的声音,回响在空荡的房间里。
他烦躁了捏了捏鼻根,露出一丝不耐:“还不说?”
一旁做笔录的警猎听他问话,低头道:“招供的三个男孩说,当晚去死者家的只有他们三个。”
几页的笔录里,密密麻麻的字再现那晚的场景,拜一随手翻过,不屑的嗤笑道:“漏洞百出。”
仅仅关于“相机现在在哪?”,“是谁的?”,“其他照片在哪?”等几个问题,三个人的答案都不一样。
慌忙的脚印,推测下来最起码有五个人,具体下来是四男一女。
坦白过的三男孩在事情败露带来的强大心理压力和警猎精神的压迫下,描述的事情经过并不完整,杂乱无章,随时出现的口误和卡顿总让人感觉少了一个人的参与。
“告诉他们,警堡针对这个案子要分出主犯和从犯,他们最后是什么结果,得到什么样的惩罚让他们自己决定。”
“明白。”警猎拿起桌子上的文件,弯腰退了出去。
“大人!”查理逸慌忙推开办公室的门,手里紧紧攥着刚刚拿出来的报告。
“查出来死者手臂上的异能是怎么回事了吗?”
“是,查出来了。”查理逸气喘吁吁,在他看到结果的时候,被吓了一跳,“是狼人的异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