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失明
体内药灵像断了线的风筝,没有方向,动荡不安。
加上之前月圆之夜给艾以喂了大量的鲜血,这个时候是初令体内药灵最脆弱的时候,也是异能最容易在他身上显示作用的时候。
初令感受到额头上从刚开始的冰凉触感,变得温热,之后就是火烧一般的痛。
他意识过来的时候,才发觉双眸已经在异能的作用下无法自主闭合,回避不了艾以的视线。
艾以的赤色瞳仁像磁铁一样吸住了他。
“艾以,你要干什么?”初令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
听见他的问话,艾以不发一言,赤红瞳仁里的波澜无限放大,更加明显,里面清楚倒映出来初令震惊的模样。
一想到初令很快就会忘记他,艾以心里突然涌上了不舍,可是手上的动作依旧没有停止的意思。
艾以沉默不语的态度和眼里红光下的执着让初令心寒。
他可以接受艾以的任何惩罚,随他处置,谁让他失了理智,对他做出来这么恶心的事情,但是艾以不能强行抹除他的记忆。
终于,一股紧张和害怕蔓延开来,扩散全身。
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之后,原本安静坐着的初令自然不愿坐以待毙。
他高度集中精神,绷直肌肉猛的发力,抓住艾以放在他额头上的手,偏头挣扎开下颌的束缚,用力推了一下艾以一把。
既然他不能合眼,最起码要避开和艾以的对视。
时间有些晚,暗红的异能逐渐侵入了脑海,成功的在初令浅色瞳仁里泛出可怖的红色光泽。
异能在药灵没有发现它的情况下,迅速发挥自身的作用。
初令的头脑开始昏沉,眼前闪过阵阵红黑的光晕,天旋地转,世界颠倒,隐隐有困意和乏力袭来,这个预兆是要晕倒一样。
初令半眯双眸,无力趴在沙发上,用手捂住心口的位置,保持冷静,默念几句,药灵抛开对付体内侵蚀五脏六腑的毒素,上窜大脑,努力吞噬附着在额头上的异能。
他一遍遍在心里默念,他不想忘了他,不能忘了他。
原来这就是艾以说的,帮他做到认清感情的方法。
刚才被初令大力推了一把,艾以没有防备,身形不稳,向后退了一步,反应过来,又立刻稳住阵脚。
他没说话,用冷漠无情的异瞳望向初令唤出药灵。
时间紧迫,现在耽搁不了,毒素在初令身体里,有药灵分解,待不了多长时间。
“小少爷……”
二人的一举一动秦德都看在眼里,他于心不忍,而艾以见秦德想要上前查看,伸手挡住了他。
他狠下心,重新跨步上前,用力掰过初令僵硬的肩膀,不见怜惜,想要加强迷幻异能的攻击。
只要在药灵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初令在异能的作用下昏睡下去,再醒来,该忘的就都忘了。
“别碰我!”危机感传来,初令心生警惕,不愿和艾以对视,也不想艾以触碰他。
他抬臂继续甩开艾以,尽力保持头脑清明。
艾以不恼,迅速反应过来,拉住初令的胳膊,屈肘打向初令的侧颈,轻而易举就把打算起身离开的人按在沙发上。
艾以用手掐住初令的脖子,禁锢他的一切动作,强迫初令和他对视,寒声道:“看着我。”
他沉缓出声,手下不见留情,低醇暗哑的声音含着一丝威胁和强迫。
艾以的目光如冬日里不见天日的岩洞,阴冷幽寒:“初令,睡一觉,睡一觉之后,一切都会回到以前的样子。”
初令在他眼里看不见任何的犹豫,慌神之际,面前人的脸慢慢变得模糊,重影叠加。
他连忙晃晃脑袋,动作迟钝,艾以的脸又清晰的出现在眼前,之后,红光闪过,又是陷入一片模糊。
他想看清和他说话的人是谁,陷入了回忆。
艾以感受到初令紧实的胸膛释放出的滚烫体温,感受初令渐渐呼吸平稳,感受初令的四肢发软放松下来,异能有了作用。
他扮演魔鬼的模样,做着残酷的事情,心里的酸楚却随之而来。
“不要害怕,你只会忘记该忘的,慢慢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一个声音在催眠他,梦境中,清晰的脸,熟悉可靠的背影,明明就在眼前,可是又被一股子力量给抽离开。
周围的一切都在阻止他细想下去。
意识到自己出现短暂的失忆,初令眼皮一颤,全身的血液一股脑儿涌现头顶,连额头上的青筋都立即跳了出来。
他眼里泛起来的红波刚刚聚集就被冲散了,笼罩在回忆上的迷雾也被初令过人的意志给打散了。
虚弱的少部分药灵闯入主体的双眸,和异能交缠在一起,二者反复拉扯,不愿示弱。
它们想要互相掩盖对方,异能轻松压住一点点的药灵,转眼顽强的药灵又突破出来。
初令脸上的平静一下子被撕裂,暴虐和肃杀如同黑雾翻腾,清冷的眸底蕴藏刺骨的冷意。
下一秒,初令狠下心来,屈膝踢向艾以的侧腰,重新脱离了艾以对他的控制。
他长腿后退,暂且远离艾以,回神的时候,在脑海里抓住快要消失的画面,重新回想起来,一遍遍把艾以的模样加深描摹,刻在生命里。
他明白,逃不开艾以。
见艾以想要重新伸手抓他,情急之下,初令只能想到一个办法。
心源流出的药灵交缠汇成灵针从食指和中指里幻化出来,在艾以冷漠错愕的注视下,两根白金光芒直直刺入了初令的眼睛。
一道刺眼的白光在眼前闪过,眼前一切的画面乍然变成了单调压抑的白色,接下来,头痛欲裂席卷而来。
灵针很快形成一层灰白的保护膜附着在他的瞳仁上,毁坏了他的神经,断开视线和身体的联系。
初令顿感眼睛疼痛,火烧一般,那滋味比活生生挖了眼睛还要痛苦十倍。
他用力按住快要炸裂的额头,一点点把体内侵入的异能和残留的毒素全部消耗掉。
清隽的脸上不见了以往的精神,因为药灵的竭力和耗尽,身体感知的疼痛加剧,初令汗如雨下,唇色发白。
眼见初令承受不住,扶着沙发重摔在地毯上,秦德被初令这副模样吓到了。
他刚想上前扶住处于痛苦之中的初令,沉默不语的艾以已经先一步来到初令身边。
初令的状态很不对劲……
艾以蹙眉,心里一软,他蹲在初令面前,抬起初令垂下的脑袋,仔细审看他的神色。
唯一不同的就是眼睛,初令迷茫的睁眼看他,浅色瞳仁没有了颜色,灰白白的一片,空洞,没有焦距。
初令微微喘气,血色尽失,熟悉的气息在靠近,明明艾以就在眼前,可他努力睁开眼,什么也看不见。
不仅仅是看不见艾以,秦德,房间里的一切都只是大片大片的白茫茫,白的让人窒息,很容易迷失了方向。
他顾不得自己是不是瞎了,大脑风暴席卷后,初令的记忆又随着他的冷静开始逐渐回来。
关于艾以的一切画面彻底清晰起来,他还记得艾以是谁,初令松了一口气。
不安接踵而来,灵针成功阻挡了艾以赤色瞳仁里散发出的异能,与此同时,初令本身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体内药灵本身过强的攻击性和对主体的保护,导致了视觉上的损坏和封闭。
“初令?”
心里突然感到很不舒服,艾以紧张的视线直直射入初令的眼睛里,却发现他的瞳仁里没有他的身影。
初令似乎在看他,又似乎没有在看他,这样子的瞳仁失去了光彩,不再见以前的淡漠温柔。
预感越来越强烈,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掐住了艾以的脖子,他瞬间屏住呼吸,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艾以慢慢伸出来一只手,犹豫,不敢相信的在初令的面前晃了晃。
初令没有反应,瞳仁没有灵动,没有光芒。
猜想得到了验证,艾以只觉浑身冷彻骨髓,他怀着茫然的震惊,有人用刀把他的心一劈两半。
心疼之外,还有强烈的愧疚和自责,心里有个声音在严厉的谴责他。
失去视觉,初令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听觉和嗅觉上,他能感受到艾以离他很近,但是看不见人。
他心里没有安全感,初令茫然的伸出手,通过刚才一点点细微的呼吸和衣服的摩擦声去判断艾以所处的具体方向和位置,想要抓到艾以的手。
什么也看不见,初令无法做到在第一时间,有针对性的准确抓住艾以。
他的双手在空中划拉了两下,碰到了艾以的胳膊,心里微微松口气。
小心翼翼的顺着布料和胳膊下滑,果然握住了艾以冰凉的手掌。
“我不想忘了你,艾以,你换个方法罚我,我都受着,但是别让我忘了你。”
见初令这般模样,艾以的心里有什么填着,压着,抓着,紧紧的无法呼出来一口气,他大脑停止运转,无法接受初令看不见的事实。
艾以摊开颤抖的手,和初令五指相扣,他来来回回,几次尝试,都无法开口说话,悲痛占据了全身。
“你……就是个疯子。”
艾以倾身把初令用力抱在怀里,他的下颌垫在初令头顶的发丝上,表情狰狞复杂,目光没有焦距的眺望远处。
这个时候,怀里的人占据了他的全部大脑,除了初令,他想不起来任何人,任何事。
南海
“外交官大人。”
安德终于是忍无可忍,简单粗暴,不讲礼节,一脚踹开了特力巴伦房间的门。
他一人长时间被繁重的工作压迫,没有人帮忙,肩上的担子很重。
安德现在的怨气比鬼大,比海深,比山高,他需要休息,需要赶紧回到皇都。
原本灰暗,不透一丝光亮的房间被人闯入,光线终于从门缝里涌了进来,里面的场景也清晰的暴露在安德眼前。
他所嚷嚷的,整日无所事事的外交官大人正在寻欢作乐,说是寻欢作乐,更像是进行一场暴虐。
安德目光触及之处,有三四个女孩,除了特力巴伦怀里抱着的那一个,其余的都因为失血过多昏倒在了地毯,茶几和沙发上。
她们脖子上有十分明显的牙痕,两个黑黑的血洞,干涸的鲜血在她们白嫩的脖颈留下痕迹,在控诉遭遇的暴行。
特力巴伦从女孩的脖颈出抬首看向门口,心里不悦,相当不喜用餐被人打扰。
怀中的女孩昏昏沉沉,瘦小娇弱的身体止不住颤抖,他才刚抱在怀里,没有咬上一口,就被突如其来的人打断,眼下被弄得没了兴致。
特力巴伦藏起眼底里嗜血的光芒,收回口中的尖牙,把女孩推向一边,随后慢条斯理的站起身,整理混乱的衣袖,重新恢复到往日斯文精明的模样。
看见特力巴伦这个精神餍足的模样,安德火气直上,他忙的天昏地暗,一旁却有人悠闲自得。
想到这里,安德锋利叛逆的剑眉挑起,他语气不善的朝站起身的特力巴伦道:“你真是好兴致,放着工作不做,窝在房间里自在。”
特力巴伦拿手帕擦擦嘴角残留的血液,无所谓的笑了笑。
他权当没听见安德说了什么,忽视里面的讽刺意味,语气里满是不在乎:“上将大人日理万机,今天怎么想到我了?”
“你他妈的也知道我日理万机,我这是拜谁所赐,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如果你没办事能力,就感觉滚回皇都,别碍我眼。”
安德把滔天怒火直白的发泄出来,回访邻国和战场善后工作耽误了很长时间,导致他没有在圣恩节赶回皇都。
最关键的是,西伯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不见人影。
他今天马不停蹄的从邻国回来,才知道特力巴伦这几日一直在房间里,不曾见人。
特力巴伦扶了扶高挺鼻梁上的眼镜,看安德这么生气,他耸耸肩,露出一抹魔性的笑,安抚道:“冷静些,上将大人,你知道,海盗在这附近多少年了,之前战争逃跑的残余海盗知道大皇下令清扫他们全部,肯定躲的很深,再等等。”
前前后后加起来,特力巴伦浪费了小半个月的时间,没有任何收获。
安德缺乏耐心,他抬手打断了特力巴伦的解释,继续道:“别说这些,我要个期限,你如果再这么懈怠下去,我就不得不怀疑,你和那群海盗,是不是有些勾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