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机遇现
寒露的风很杀人,秋老虎一步步舔舐着众人的脸庞,一天走下来,常常耳垂和鼻尖酸痛不已。为此,林慕狠狠写了一笔江湖经验,语远游路上要多准备衣物应付,后想了想,又添了一行告诫:
白衣固然仙气飘飘,但却是最不适合用来赶路。
太容易脏。
断断续续赶了四五天的路,众人就快要走出这座柳叶山脉。晚上,烤火之际,林慕继续读书,却察觉到视角余光处有一夺目星光冲云而去,璀璨至极,比肩皓月,陈学习恰时大叫起来“看热闹了”,一行人同步抬头望天。
只见苍茫漆黑的夜幕中,无数群星点缀,但天边一道身影却仿佛盖住了所有的光芒,宛如一颗斗大的星辰,快如疾风,所行之处皆留下经久不消的霓虹,风流至极,潇洒至极。
剑修独有的御剑飞行。陈学习啧啧称奇:“这剑气,这轨道,这份从容,境界看来最低也是灵门期啊......”
林慕经不住连灌好几口水,却像喝了酒一般面色微醺,这份姿态,我辈自然心向往之。他寻到了自己的剑也可以这样吗?就像仙人一样。
虽说在道居宗内也不是没有见到过御剑飞行,甚至在一开始入宗的时候林慕自己就被叶宿强迫地载了一次——当时的体悟只有眩晕,但无论见过多少次,林慕的内心仍旧激昂。这份心情不是因为羡慕,而是想起以后自己也能如此,亢奋罢了。
好像很多人都在纠结于自己为什么要踏上修仙问道之路。是为长生,为富贵,为实力?......假如说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穿越客来到九洲大陆,他听闻有修行之事,必定会去想尽一切办法修行,为什么?答案就在于修行能给自己带来好处,无穷无尽的好处。人类就是这样,给了你一根向上的绳索,必定会向上的,就好像许多年前,猿猴为了生存而进化,现在修仙,仿佛就把“修士”和“凡人”当成两种不同的物种而分割开来了。
仙人登顶,俯瞰世间。
醉卧美人榻,醒掌天下权。
有一个很无赖的回答:修仙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吗?
需要吗?
林慕突然感到很悲哀。
目送这位潇洒剑修远去,一行人皆是惊叹。
王望道:“这还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到所谓的剑修仙人,果然是风流无双,只不过不知道晚间风这么大,这位仙人眼睛痛不痛。果然还是蛋哥和陈兄带来的好运。”
陈学习笑嘻嘻道:“剑修仙人,哈,王兄,你可以简称一下,叫‘剑人’好了。”
王望睁大眼睛,望着陈学习手中提着的蒯剑,须臾,喃喃道:“陈兄没必要如此作践自己......”
陈学习大笑起来:“我又不是什么剑修,更不是什么剑客,之前不是说过的吗?我是一名......”他一字一顿道,“江、湖、人!”
突然间,陈学习面色凝重。
他迅速转头,瞳人紧缩,视野则在重重叠叠、荒郊野岭中穿梭,像是游荡的厉鬼,透过无数荆棘和遮拦,在森林的深处,发现了一株植物。
秆挺直,壁光滑,长三丈有余,枝叶舒展纤细,风中摇曳,更显其轻灵。传闻中用它所制成的箭矢威力无双,可穿透头颅而不沾一滴鲜血——
箭竹。
一百来岁,很年长了。比他们在座的任何一位年龄都要大。
它此刻浑身上下灵光晕染,却也带着不伤人的凌厉之气,称得上是“天材地宝,身有神护”,每一寸枝干都透露出不凡,轻轻摇动,便有银铃声响。
而在陈学习的目光内,除了这只柳叶山脉灵气孕育而生的箭竹,还有一条浑身黑白两色泾渭分明、腰粗如树干、身长如藤蔓的大蛇,它吐着信子步步靠近箭竹,血肉窥伺的竖瞳不近人情。刹那间,它猛然转头,一双冰冷的眼睛毫不掩饰杀机,死死盯着陈学习的方向。
陈学习阖上隐隐发痛的眸子,捏了捏眉心,片刻之后,却是笑了起来。
“蛋哥,有没有兴趣,当一回梁上君子啊?”
林慕并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怎么?什么情况?”
陈学习徐徐道来:“除去那只伥虎和女鬼,这山上更是有好东西。有一箭竹载着山运孕育而生,为防止采药人采摘中途夭折,早早觉醒屏息敛神的本领,吸收日月之精华,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就这么活了一百来岁,可谓天为父地为母,始终不为外人所知。自然早生出灵智,如果这么下去,我们出了山脉也不知道它的所在,但妙就妙在,今夜有剑修乘剑过山头,‘箭’竹嘛,受过路剑修之剑气影响,与之呼应,企图更上一层楼,便泄了气息,灵气四溢,为我所察。”
如此有头有尾,林慕暗暗点头,好像命运这个推手把这天材地宝送到他们一行人面前了,他问道:“何来‘梁上君子’一说?”
“其实也不算。”陈学习挠了挠头,“我们都知道得把这种好东西占为己有,尚且是那些仅靠本能行动的妖兽。有一条黑白双色的大蛇守在这箭竹旁边,当那‘守灵妖兽’,我观其修为已至金丹期瓶颈,但好像它数年来一直都守在这箭竹旁寸步不离、与世无争,吃点箭竹吐纳后留下的汤汤水水也没干什么了,厮杀能力相对差点。我们两个筑基,我想可以避免正面冲突,把那箭竹拔了就跑。”
林慕沉默片刻,细细思量后问:“把这箭竹挪出柳叶山脉,会对其造成影响吗?毕竟它不是乘载山运而生吗?”
陈学习道:“这个你不用担心。不说这些年来这箭竹反馈柳叶山脉的灵气和精华早就已经填补了空缺,只说这箭竹,它来自山运又高于山运,因果命缘诸如此类的东西,都虚无缥缈玄之又玄,小道不好说,但可以和蛋哥你打个包票,拔了这箭竹是不会给此地百姓和山水造成负面影响的。”
林慕又问:“那我又问一问,学习兄你可知那大蛇有无害过人?”
仅凭黑白双色这个特征,他还真想不起来是哪种妖兽。要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妖、魔、鬼、怪、精、灵、神、仙并存,数不胜数,哪有学了几个月就能对每种妖兽了解得滚瓜烂熟的。
陈学习挑了挑眉,略显诧异:“蛋哥不知道吗?黑白双色,我想是毒藤蛇的变种灰藤蛇,这种妖兽毒性不强,但力大无穷,有一牛之力,冲撞犹如青年蛮牛,与之角力与找死无二般。它们这一族有一个如何变都变不了的特征,便是吃的人越多利齿就被鲜血染得越红,不是靠清洗就能清洗干净的,所以也称赤牙蛇。”
“我们只要看这只灰藤蛇牙齿是否染血,便可知它是否害过人。”
陈学习咽了口唾沫:“蛋哥顾忌还真是多啊。既为百姓山水着想,又为这只大蛇着想,在修行路上,这可不是一件好事,要我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一切讲个随性而为,蛋哥你没必要枯守儒家,用繁琐的规矩锁住自己,强迫让自己当个四平八稳、全无错漏的君子,这样到最后可是会被骂伪君子的,活着多累啊。”
林慕缓缓抬头,望着面前这位提着蒯剑的少年道人,他道:“带路,先看看那灰藤蛇是否害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