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入梦见浮生？九

这是一个无人的、长长的海岸线，风带来海独有的咸咸的气息，掀起披在少年身上的紫色轻纱。

在倾奇者背上的少年微微睁开眼。

不知是不是天神无意打翻了颜料，洒了天边一片霞光。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纯白的少年神情是淡淡的哀伤。

那一日，找御舆长正未果被迫返回的少年一回到那个小院子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满院子的人，一地的血；

不知生死的桂木，以及丧失鲜活的时闻。

明明是温暖的阳光，由刀剑反射却又那么的冷。

长正并不打算放过他们认为的妖怪。

如果不是倾奇者情急之下拿出金羽施压，也许他们根本离不开那个村子。

他们会离开这里，哪里都好，只要不是那里就好。

“我以前……觉得生命并没有意义。”背上一路上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年终于开了口，“但是，后来觉得其实活着还不错。”

“我是真的这么想的。”

他又重复了一遍。

“是真的…我没有骗你…相信我。”

“嗯。”倾奇者回复道：“我相信你，一直都相信你。”

少年扯了扯嘴角，他现在连笑都觉得好累。

眼睛映着暖色的天边。

他听到他说：

“我好喜欢我的母亲…她是那么的美丽，曾经是那么的温柔……”

“我也好喜欢我的妹妹…她当初好小…我想要保护好她……”

“是吗？时闻还有家人呀。我们去找他们好不好？”倾奇者轻声哄着，却感到背上的少年轻轻摇了摇头。

“我…不敢……”

“妈妈，她后面不爱我了…”

“妹妹……”

少年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眼前的景色渐渐模糊。

“时闻…你陪我再说说话好不好？”倾奇者心觉不对，语气里添了几分焦急和恳求，“再陪陪我好不好？”

不需要太久，一会儿就好。

他不奢求太多。

少年拼着力气睁着眼睛，喘了一口气。

“…好。”

倾奇者听着轻的像风的声音，眼眶一酸，他现在无比庆幸背上的少年看不到他的表情。

“时闻有什么愿望吗？”

“有。”

“是什么呢？”

“想让你们…开心……”

他想让身边的所有人都平安快乐，很简单的愿望。

可是…穿着病号服的母亲每日泪流满面，活泼灵动的女尊长后来每日看着花出神，悉心教导他的身影也逐渐淡出他的生命，背着他的少年身上也有挥之不去的哀伤。

“不要总想着别人，你要记住还有自己呀。”

不要把自己忘了呀。

“…我不重要。”

倾奇者哑然。

怎么会不重要呢？

“倾奇者……”

“嗯。”

“倾奇者。”

“嗯嗯，我在。”

“倾奇者。”

“嗯嗯，我在呢，时闻。”

“对不起……如果没有我，桂木应该就不会死了。”

对不起，我好像很久以前对你说了很严重的话；对不起，我好像没有保护好你珍视的人。

“这不是你的错。”倾奇者的声音也很轻，也很温柔，“这不是你的错，时闻。”

“我一直都觉得和你相遇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和他相遇，就花光了他所有的幸运。

“……不值得。”

“值得的。”他声音笃定，又重复了一遍，“值得的。”

你本身的存在，便值得世间万千。

你要记得有人正爱着你，他的爱绝没有轻浮的意思。

……

天色暗了下来，倾奇者找到一间长久无人居住的破败小屋，简单清理了一下。

“我们今晚先将就一下，好不好？”倾奇者语气轻柔，像是对待易碎的瓷器一样哄着恹恹的少年。

少年点了点头。

“我出去找一下食物。这把刀…我放在你身边。”倾奇者抿了抿唇，“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请保护好自己。”

“……”

倾奇者起身打算离开，感觉自己的衣摆被拉住。

黑发的少年抓住了他的一小片衣摆。

“倾奇者。”

“我在。”

“…再见。”

倾奇者复又蹲下，额头靠上少年的额头。

他们闭上眼，静静感受着对方的存在。

过了一瞬，又好像过了很久，倾奇者轻声说：

“……再见。”

倾奇者离开了。

少年将像雪一样的刀剑抱在怀里，喃喃地说道：“像梦一样呐……”

然后将刀剑横在颈间。

以鲜血作为告别，以死亡迎接新生。

这是一场早该醒来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