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诸神黄昏篇十
天地仿似被按下了暂停键。
直到流浪者耳边再次响起心脏跳动的声音。
那声音很微弱，寻常人根本听不到，但也足够震耳欲聋。他睁开眼，小心翼翼俯身在少年的胸前，一遍又一遍确认着。
他静静听着那跳动的声音渐渐变得有力，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只觉得自己也死了一回，这时才算挣扎着活过来。
死而复生，是天理亲自为少年套上的锁链，是赐福，亦是诅咒。
流浪者扫过少年脖颈处，那里的伤口已经全然不见了。
“……真是输给你了。”自言自语了一句，流浪者才抱着轻的像纸的少年，一步一步穿梭过街道，走回来时的小木屋中。
他是真的把自己仅有的一点温柔尽数给了怀里的这个少年，绝对没有一丝保留。
他悉心地帮少年清理血污，换好衣衫。打理好一切后，流浪者才坐在床边看着酣睡的少年，目光吻过好看的眉、挺立的鼻，最后停在纤细又脆弱的脖颈上……看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叹了一口气，抓起少年的手抵在自己脸上。
他就这么守着他，等待着他的少年醒来。
在这期间，流浪者的脑中转过很多画面，有的以稻妻的粉樱作为背景，有的是至冬无情的风雪作画……而其中最多的就是眼前这个闭着眸子沉睡的少年的模样。
彼时，少年青衫薄，立于水山一色的沉玉谷中，回过头轻笑唤他“阿散”；亦或者手提一盏点着熏黄暖光的提灯，穿过浓浓的夜色，接引从远处而归的他，共同回家……那是在他浓重的夜中唯一的一点暖光。
好奇怪，明明都是不久之前的事情，此刻想起却恍若隔世。
现在想来，只能叹一句：雾深不识从前客，竹枕清风不敢归。
……
流浪者一遍又一遍，以目光为笔，在心里绘成无数幅少年的画作。
你怎么总是想别人啊？
流浪者守在旁边，默默询问他的少年。
一粒光尘落于少年的眉间，床上的人儿并无应答。
“你这个小傻子……”你又不是渡世的菩萨，怎么就不把自己当回事……
“你又不欠他们的。”上赶着送命给这个糟糕透了的世界填补……无数的话在流浪者心里转了又转终是说不出口，最后，他只是叹着用气音佯作恶狠狠道：“小骗子！你可别跟我说这都是五百年前那份契约的内容。”
“我怎么就抓不住你啊……”原本桀骜张扬的人儿垂下头，肉眼可见的有点沮丧。
“嗯。”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流浪者瞬间抬起头。
床上的人儿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此刻正用那双黑眼睛静静望着他。
“醒了？”
“嗯。”少年躺着，慢慢点了点头，想要收回手，就又看到流浪者顺势倒在他的身边。
原本床就不大，一个人刚刚好，躺两个人就显得有些拥挤了，流浪者还好生霸道地占去大半……少年动了动身子，打算起身离开让地方，却被一股大力一把搂了回来。
流浪者从后把少年搂进怀里，两人之间贴的严丝合缝，没有一丝空隙。微凉的指尖放在 少年的心口处，感受到那里心跳的律动，流浪者才在怀里的人耳边松了一口气，他闭上眼，“别乱动。都多少年了，还不让抱。”
“有些事……我可以不问。但是和博士合作就有点过分了。你看上他什么了？图他坑你？他长得不好看，别和他玩。你要是实在需要一个工具，你看看我，我长得好看。”
“？”
少年几度想要开口，却都说不出什么，他想不明白流浪者现在脑子里有些什么。
“你就不问……博士去做什么了吗？”
“他要去做什么，与我有什么关系？”
“小吉祥草王大人也许会需要 你的帮助。”
听到这话，流浪者立即睁开眼，这个时候，几个信息在他的脑中串成了线。
“世界树？”
“嗯。”
博士会将世界树点燃，自此，支撑九界的巨树崩塌……
这才是真正末日的起始。
而博士，已经出发了。
草木的神明职责便是守护世界树，届时……纳西妲一定不会弃世界于不顾，因为她是一位如此有责任心又慈爱的执政者。
魔神爱人。
依流浪者对纳西妲的了解，哪怕最后失去生命，那株小小的枝桠也不会退缩一步，只会顽强又执拗地推迟“灾难”的降临。
“小吉祥草王大人……如果逝去的话，你也会伤心的吧？”毕竟她在你的生命中是如此的浓墨重彩。她是迎接你新生的“母亲”；亦是教导你，引你入正道的“师者”；更是你往后余生不可多得的“益友”……所以，你会难过的吧？
少年感受到身后人短暂的沉默，复又提醒道：“你和旅行者如果现在赶过去，以你们的能力，小吉祥草王大人也许会没事。”
“你在赶我走？”
“我只是不想瞒你。虽然此事不是我来亲自执行，但摧毁世界树的确是我最先提出的……这与我绝对脱不了干系。如果这一次小吉祥草王大人遭遇不测，你因此怨怼我……”
“闭嘴！”
少年听得出流浪者声音间潜藏的怒意，乖巧地收了声音，微微缩了缩身子。
“时闻，你真是没有一点自知之明！我很生气！”
“嗯。”少年放在旁边的手指微微蜷起，鼻音闷闷的。他静静看着手指周边的浮尘微晃着浮起又落下。
“谁给你的自信认为……你就比不上别人重要？”流浪者把少年压在身下，一双凌厉的眼眸紧紧咬着少年稍显呆愣的模样。
“纳西妲确实帮助过我，但若非要我选择一个。时闻，你才是我唯一的选择。”
“我从不归属于须弥。我只属于你啊……你怎么就不能霸道一点？！你真是白呆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什么都没学去！”
“你不会是吗？我教你！你应该说：‘我就是要做一件颠倒世界的大逆不道的事情，我不允许你站到我的对立面去，你必须在我身边。’而不是一味地把我推远。”
“我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世间的什么道义对我可不管用。”感情与道义，流浪者只会选自己爱的人。
“你要从世界树崩毁一事与全世界为敌，好啊，可以！我和你一起！你若是再想把我丢到哪里去，你才是真的完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