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镇府司

一二猛然冻醒，浑身冷汗连连。看向窗外，月明星稀。寒意不断从窗户中渗进来。十三端坐在火盆前，紧闭双眼，呼吸冗长。火盆中有零碎的火星，覆盖在灰尘下面，一明一暗。

一二起身，披上了棉衣。准备悄悄下床之际，十三却猛地睁开了双眼。

一二有些羞愧，之前竟让身为客人的十三，枯坐一夜。他挠挠头，双手不断揉搓，低着头，说道，“对不起，我…”

“不用对不起，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必为了迎合别人的感受而委屈自己。之前你本身有伤在身，自顾不暇，反倒是我，对你再三打扰，心中有愧。”

十三挑了挑火盆，看着局促不安的一二，爽朗一笑，再次从怀中掏出一个琉璃玉瓶，丢给一二道，“这个世间，你希望是怎样的？”

一二接过玉瓶，认真看向十三说道，“我希望穷人有书可读，人人互相尊重。”

一二微微一笑，紧了紧棉衣，迎着月色出了门。不一会功夫，又抱进来一堆柴火，向火盆里丢了些木头，继而又问道，“你希望这个世间是怎样的？”

十三一怔，随即微微一笑，说道，“我跟你不一样。这个世间无论变成什么样，都与我无关。”

一二不解，坐在十三对面的板凳上，说道，“可我们都生在这个天地间，不希望这个天地变得更加明朗吗？”

十三微微一笑，并不觉得一二所说可笑。每个人所能看见的纬度不同，自然所面对的选择便不同。

“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个世间有些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搬山，可倒海，可上天，可入地，一步可登天。”

一二摇摇头，眼睛扑棱扑棱，笑眯眯的看着十三道，“以前，镇里有位说书先生，总是讲些奇奇怪怪的故事。我爷爷还在世的时候，我时常跑去听，有精怪，有大妖，有陆地神仙，有镇鬼降妖的道士，有满身诗书气的书生，有佛法高深的和尚，有妖娆妩媚的女子，三教九流，五花八门…”

“你信吗？”

一二添了些木头，火光照耀下，一二的眼睛明亮如镜，“以前不信的，可是现在，信了。”

“为何？”

“以前，在无病堂，我就想，姜老头看似病恹恹的，怎么就健步如飞，心不跳气不喘。以前若是被钱自来打了，到床上一躺便是半月才能下床，而上次受伤颇重，吃了你的药丸，竟然几个小时便好了。这次，外乡人前来，我偶然发现，夜晚时常有人御剑飞行，有人随意一拍肩膀，便可取人性命…”

“你是如何发现的？”

一二笑意盈盈，忽然指了指自己，自嘲道，“以前经常挨打，挨打也挨出了高下之分。像这次偶然遇见的高大中年人，他看似随意一拍，但我知道，他想要取我性命。但不知为何，后来又改了注意，只是让我失去了些东西？具体失去的什么我又不知道。”

十三有些诧异，微微一叹，再次说道，“或许过了年，青阳镇牛鬼蛇神齐聚，到时，镇中之人想要安居乐业，怕是…”

十三不忍再说，在山上人眼中，凡俗之人与蝼蚁何异。在行走途中，踩死几只蝼蚁，有谁会在意。

微光透过窗户，缓缓进入房子。

在俗人眼中，无人可以控制太阳升起落下。但在山上人眼中，却知道，那只是秩序之力，强大至极的山上人，照样，一剑灭之。

一二收拾了一番床铺，拿出之前买的桃花酥，微微一笑递给十三，说道，“你救了我两次，我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有一个陶罐，被一个女孩盯上很久了，若是你喜欢，便送与你。”

说完，一二从书桌上拿出陶罐，递给十三。

十三噗嗤一笑，显然已经看出陶罐乃万金土所制。但于她而言，万金土作用不大，她的剑，材料比万金土好了千倍不止。

“留着吧！顺手而为之事，如何能算救？”十三果断拒绝，忽然看向窗外，冷笑一声，“来者是客，躲在门外鬼鬼祟祟做甚。”

“呵呵呵。”

秦琼瑶笑着推开门，定眼看向一二。只见一二脸色苍白，气血不足，显然李欧得手，毁了此子的丹田。

不禁一阵开心。损失一个金丹境修士对她来说，跟踩死一只蚂蚁差不了多少。更何况，此金丹境修士还不能为她所用。

一二看见秦琼瑶，顿时拉着脸，恨恨道，“是不是你们杀了二蛋父母，毁尸灭迹。强买强卖，做了强盗行径之事。”

秦琼瑶冷笑一声，不屑的看着一二，然后将目光转向一二身边的十三。十三与她一般年龄，但是以她的境界，竟然看不透。这让她有些气馁，她修炼速度一直以快着称，不曾想，今日所遇之人，似乎比她更强。秦琼瑶轻轻捅了一下三姨，三姨却爽朗一笑，不足为惧。

秦琼瑶见此，更加确信女孩与她一般。不是深山老妖修为恐怖之人的障眼法或者返老还童之术。

而私塾内，并无孔嘉仁气息。

秦琼瑶见此，已然明了。当日斩杀李欧之人，绝非孔嘉仁。

只要不是孔嘉仁，在青阳镇，她无惧任何人。

想到此，秦琼瑶大步上前，瞪了一眼一二，对着十三拱手道，“我乃兰亭国七公主。你若是有何需求，可以来起凤酒楼寻我。不必在此风餐露宿。”

听闻此语的一二不禁皱了皱眉头，几次交道，他深知秦琼瑶的蛮横无理。只得焦急看着十三说道，“此人强买强卖，杀人放火…”

却是惹毛了秦琼瑶，只见秦琼瑶一抬手，便要扇向一二的脸颊，道，“本公主说话，何时轮到一个下贱东西插话。”

十三轻轻一挥手，化解了秦琼瑶的拳意。将一二护在身后，面色一冷，同样拱手道，“好意心领了。像我这种山中人，习惯了风餐露宿，享受不得官府中人的山珍海味。”

秦琼瑶见对方丝毫不给自己面子。顿时怒上心头，但依然强忍怒意，冷笑连连，道，“山中人？难道也是外乡来此地？”

十三坦然一笑。右手捏在粉色剑柄上。

倒是三姨眼尖手快，慌忙站出，阻挡在二人中间，一脸坦诚看向十三的粉色长剑道，“姑娘可是来自仙游州？”

十三松开长剑，自顾自坐在凳子上，微微一笑。看向门外。

…

南门城墙上，被刘家大小姐挂满了红色大灯笼。

此时，刘家大小姐正站在城门前，翘首以盼。

半月前，她曾收到兰亭城书信，她自幼离家在兰亭城学法的弟弟今日要随他的先生前来青阳镇。

刘家大小姐心地善良，淳朴。待人一直和善。就连算命的李也，也曾受过刘小姐的恩惠。

为此，在青阳镇，若是谁敢欺负刘家大小姐刘婷，会被众人群起而攻之。

就在刘家大小姐左顾右盼时，吴志明揉着惺忪睡眼，穿着草鞋步履踉跄走了过来。昨日，他与小舅子饮酒，又是大醉。

惹得赵龙一阵嫌弃，从没见过招呼客人先将自己灌醉的主。可后来转眼一想，又释然了。吴志明本身不胜酒力，却异常爱醉，还爱凑个酒局。

算是武夫中的异类了。

吴志明抬眼，便看见了亭亭玉立的刘婷。刘婷穿着得方，一看便是大家闺秀。再加上容貌姣好，就连落魄沧桑的南城门也映衬的古朴大气。

“见过吴衙役。”

刘婷微微一笑，倾国倾城。

吴志明难得的没有露出猥琐神色，一本正经拱手道，“见过刘大小姐。”

说完，吴志明看向城门楼子的红灯笼，说道，“思彤离家已有十个年头了吧！上次见他，还是五年前，跟了镇府司的陈大人，学习律法。”

刘婷点点头，同样看向城门楼子，说道，“思彤自幼离家，这次前来青阳镇，希望多住些时日。听闻，陈大人被分到了此镇，做了此镇的父母官。”

吴志明点点头，“对，陈大人为民着想，放弃镇府司三品法务职位，甘愿来此地，实乃我辈楷模。”

城墙外忽然烟尘四起，一队整齐有序的兵士出现在城墙外。

为首之人，穿着红色官服，昂首挺胸，手握三尺法剑。

紧随其后的是个头角峥嵘英俊帅气的少年，同样手持三尺法剑，一身白衣。

刘婷一路小跑，当看见那个少年时，笑意温煦，喊道，“思彤。”

刘思彤显得冷淡，自幼离家，对青阳镇早已没了感情。他看向为首的男子，男子挥挥手，语气冰冷道，“去吧！毕竟是你亲姐。”

吴志明上前，呲着一口大黄牙，道，“青阳镇守卫吴志明见过陈大人。”

陈大人眼神冷淡，看向吴志明，抬了抬下巴，说道，“带我去官府。”

说完，便闭目养神，不再理会吴志明。

…

随从领着二蛋，出了青阳镇，走了三日有余，便看到了一条望无边际的大海。

随从一吹口哨，一只白鹤突然从天而降，落在几人身边。

二蛋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白鹤，震惊的无以复加。随从搂着二蛋，轻轻一跃，道，“我们坐白鹤前去兰亭城，估计日夜赶路，需要七日左右。”

说完，便双手环抱，不再理会二蛋。

就在几人准备出发时，两道身影从天而降。

竟是外出的孔嘉仁与李也二人。

孔嘉仁温柔的看了一眼二蛋，问道，“你怎么与官府中人厮混在了一起。”

二蛋从白鹤上一跃而下，恭敬的对着孔嘉仁拱手道，“我要前去兰亭城了。修习功法，报仇雪恨。”

“报仇。”孔嘉仁皱着眉头沉吟道，再次看向二蛋，“何仇？”

“不共戴天之仇。”

李也忽然以心神向孔嘉仁说道，“此子双眉中间有戾气，是父母双亡征兆。”

孔嘉仁皱着眉头，“随我学习拳法亦可报仇，为何偏要去往兰亭城。”

“公主于我有恩，她会让兰亭城最厉害的修者教我功夫。先生虽说会点功夫，但毕竟是读书人。”

孔嘉仁冷笑一声，满目失望。

瞬间拔地而起，消失不见。

李也摇摇头，一叹，“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