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灯火阑珊
夜色,灯火里,耳堂国,一切很安静。
冷翠峰上发生的一切似乎并未发生。
一个很微妙的背影,在申雪天心里闪了一下。
窗外的叶子在风里沙沙作响,此时在申雪天手里握着一枚粉色玫瑰花瓣,晶莹剔透。
申雪天沉默不语,面前有一封书笺,粉色的,有一只蝴蝶的签名印记。
今天的天气居然微凉到令人想到一丝往事,申雪天,望着桌上的茶盏已经坐了很久。
突然,夜空里传出一声小鹰的嘶叫,隐约中有一个橙色的衣袂身影闪过窗棂,申雪天未动,却感到一丝风寂静在不远处。
“她在哪里?”申雪天开口了,并不意外,好像等了对方好久。
“她在哪里?”窗棂外一个冷静的声音也同样在问一样的话。同时申雪天面对的茶盏边竟飘下一枚粉色玫瑰花瓣,仿若一枚凌厉的暗器,不偏不倚。
这一幕如此熟悉,又截然不同。
申雪天未语,反手射出粉色书笺,不过同时亦夹着一枚白色相间的绿玉棋子一起射向窗外。
窗外“咦”了一声,有鹰扇动翅膀的响动,然后传来一曲箫声,莺莺燕燕,忽快忽慢,宛若春花拂面,一如湖光山色空蒙灵动,转而又如万马奔腾,互通有无,听者相思,似有蝴蝶入梦。
一曲毕,窗外无人影,亦无风。
申雪天吹熄了灯。
有一声叹息,在心里。
可惜,此时的叶梁无法得知这一切。
灯火阑珊处,人影绰绰,酒肆里坐着一个橙衣少年,肩头立着只小鹰,偌大的桌上摆满了酒菜。
酱卤牛肉,清汤越鸡,牡丹虾仁,文思豆腐羹,碧色青菜狮子头。另有一份酥皮糕点,上面缀满了粉色玫瑰花瓣。
人来人往,橙衣少年低眉饮酒,未动桌上的食物半分。
酒是一种很清甜的有点松针味的荔枝酿。
酒肆有一个好听的名字:“云阁”。
叶梁熟悉的镇子,叶梁常到访的那家不轻易出售珍藏佳酿的酒肆。
云阁的主人,是谁?似乎没有人关心,在世代风云的天下,这里的一切既普通,又不普通;既有些令人挂念,又有些如烟云,被淡忘,又有些如烟火,常被喜欢的人记在心里眼中。
只因这里出售的酒从未有固定的款式,品种,每每到来,有遗憾,亦有惊喜。
遗憾的是自己念念喜欢的酒酿,根本不再有,何时有从未有定时定数,便是重金付了也拿不到。
喜的是可能突然饮到一款自己很意外的佳酿而欲罢不能,想多拿一樽也不能。
云阁的规矩,客人买酒仅限一小坛,无人例外。金子,宝石,玉器,或是一幅画,只要主人愿意,即可成交。
此时橙衣少年饮的酒,便是其中最为少见的一款,因松针入酒,葭酿之名,令人暇想,只有一樽。
橙衣少年的神情淡然,眉目间似有一份清清的忧伤。肩头的小鹰此时格外听话,乖乖的立着好像一只小猫,此时橙衣少年手中拿着一块沾满粉色玫瑰花瓣的酥皮点心,好像在想什么。
此时叶梁心里,“云阁”这个名字突然冒了出来,那里的美食美酒,不知怎么就这么真实的变成了一种渴望。
眼前拿到奇花的喜悦竟不曾多一点,好像反不及那曾经熟悉小镇上的美酒佳酿,那些简单而美丽的快乐。
凌风,谁能想到昨夜的凌风,也是同样的念头。
熟悉的小镇上与叶梁,叶衔之渡过的每一个简单充实的日子,那些美食鲜活,笑语盈盈的场景,于凌风,似乎已很遥远。忆宵的影子也已有些模糊了。
叶衔之的求“灵花”之路变成了无解亦无语的答案。
叶衔之此刻很冷静,冷静的想着这几日的经历,冷静的想着这几天发生的点点滴滴,关于事,关于人。
叶梁,她的需要!怎么办?!
“如果此时我不是叶衔之,我会怎么做?”这个问题在叶衔之心里问了千万遍,“如果尉迟南玦在,他会怎么样做?”
不知何故,叶衔之此时心中想起一个人,一个本不该在此时想起的名字,仿佛成为所有问题的答案。
凌风此时微微有一点慌乱,叶衔之的表情冷静的有点不像自己熟悉的主人。
隐约中凌风似乎听到了一声鹰叫,清厉但很坚定。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橙色身影浮上心头……
可是似乎只是幻觉,这诺大的冷翠峰怎么可能有什么鹰,什么橙衣少年。
凌风的思绪被拽了回来,此时忆宵的笑脸突然变做一种安慰清晰的在心中闪过。
凌风顿时明白自己此时必须要回归现实: 那就是求“灵花”之路根本无解,任凭自己和叶衔之如何能耐,只要对方避而不见,这“灵花”就根本是镜中花,水中月。
以叶衔之的聪明绝顶这本不是看不透的什么难解之事,只是事关叶梁,叶衔之总不愿心思淡泊,放下执念。话已出口,等待答复的时间变得如此漫长。
话是晚间问的,灯火阑珊时,夜色亦如凉凉月色一般,寂静,美丽,也一如沉默的黑暗一眼望不穿,也望不到尽头。
冷翠峰上奇花异草,可是独独没有一种花:粉色玫瑰,可是没有人知道。
凌风在窗外的石阶上发现了几枚粉色玫瑰花瓣,但是并未多想,这里美人应该如云吧,这里应该玫瑰也如云吧。任是谁都会这么想。
夜色掩盖了凌风的那份机敏,冷翠峰的所见所闻才在白日里发生,此刻凌风已有些失去耐心。
叶衔之的沉默,叶衔之的冷静,此时仿佛都成为一把刀轻轻划过凌风的心头。
冷翠峰的奇幻之景变得份外醒目,似乎时刻提醒着凌风,自己要和叶衔之无功而返了。
“灵花”到底是一种什么花?长什么样?现在,在凌风和叶衔之的心头变成了悬着的谜;而它的真实性,在叶衔之的心头,突然变成了一个疑问。
而那一刹,叶衔之明白了自己永远不可能是尉迟南玦。
原来人与人的念头是如此不同,关于“灵花”的来历真伪,于尉迟南玦而言,永无疑问。
明天,也许会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叶梁,此时在哪里,还好吗?
灯火处,无笑语,冷翠峰寂然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