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学问太大

刘昆开着天州一号奥迪一溜烟回了天州。

今天是第一次随书记下乡。早上一上班，秘书长按部就班随着书记进了办公室问书记今天什么安排。书记揉揉天阳穴：老吴，我们今天信马由缰一天如何？秘书长说好，临出门又对刘昆说：十分钟陪书记下楼，东西带全。刘昆一脸茫然，嘴唇动了动想问带什么东西，还是嗯了一声。书记在后面笑：傻了吧。刘昆又嗯了一声。书记摇摇头：除了本子、杯子、票子，你要想手机电池、茶叶盒子、文件夹子、眼镜盒子之类。别管了，等一会秘书长问，实话实说就是。走。

书记和秘书长上了后排，书记说：我们今天由秘书长安排，去他认为该看的地方，但不通知下面，任何人不见。秘书长说：好。又问副驾的刘昆：照相机带了没？刘昆老老实实回答：没。

水书记好伺候也不好伺候。公众面前的书记，十分讲究：头发不能乱，衣服不能皱，皮鞋不能有灰，办公桌必须一尘不染，左手是待批件，中间是机要件和急件，右手是己处理件，不能放错位置，若大的办公桌除了水杯、烟和烟灰缸不放其它任何东西。第一次去见书记，都交待的一清二楚。吃饭也讲究，不管是出席宴请还是小食堂就餐，除了色香味，对位置还特别挑剔。坐车也是，除了挂天州一号的奥迪A6L，还配了一台丰田4700专跑山路。书记说，这是规矩。书记每说一条，刘昆就记一条，书记又笑了：知道你没当过秘书，多用脑子。

转了大半天，扔了司机，回到市区己是傍晚，秘书长要回市委小食堂就餐，书记不干，三个人在路边找了个很平常的农家乐吃了一顿酸菜荞面馓饭，书记说：爽快。回宾馆。

进了宾馆房间，衣服、鞋袜随处扔，茶几、床头、卫生间到处是书。秘书长皱起了眉，书记说：你别管，我不让他们进来。

书记朝沙发上一坐，就脱了袜子抠脚，四十二码的脚趾缝里全是白皮。一边抠一边对准备收拾的刘昆说：其它东西随便动，不要动我的书。妈的，科技这么发达，怎么一个脚气都不能根治？秘书长哈哈大笑：书记，这要是让那个小报记者看见一定是热门新闻。

书记说：屁。书记也是人，吃五谷、放臭屁。

秘书长叫来了宾馆经理和客房部经理：书记暂时住在这里，这是书记的秘书刘昆刘科长，暂住期间的安全后勤具体工作你们相互沟通联系。两人先说书记好，再转身颌首：秘书长好，然后才对刘昆伸出手说：我是周建设（朱玉梅），请多关照。

宾馆经理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收拾很利索却有些油头粉面，书记笑了；你这大背头比我的都阔。

客房部经理是个高挑个的女士，一身职业装双手相扣放在小腹，听见书记的话也不禁莞尔一笑。

秘书长接着说：明天在走廊安个防盗门，对面的两个标间，对门的刘秘书用，里面的当客卧。定一个服务员上下午定时打扫整理。刘昆早上九点过来和服务员一起整理，以后未经刘秘书同意，任何人不准不请而入。

复杂了复杂了，你安个防盗门是要把我关在这里软禁吗。书记不同意。

秘书长微微一笑：那您就去入家属楼？

书记叹口气：你呀你。

周经理是个有眼色的人，连忙插了一句：时间尚早，要不搞上几个小菜，把秘书长的库存清清？秘书长看书记，书记说：也好，好久没和老吴单挑了。顺便说点事。

宾馆的人走了，刘昆也要走，秘书长说：你上哪？以后你就是不说话的书记。刘昆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秘书长招招手：泡茶，洗酒杯。以后，出了这个门，你要把书记伺候好，进了这个门，你要把书记管住。

你这个老吴，你给我派的秘书还是特务。书记说。

有人敲门，进来两个服务员，一个端着四样小菜，一个领着一箱酒。服务员要收拾茶几，刘昆说：我来，你们回吧，有事叫你们。

小菜两素两荤：老醋花生、老虎菜，酱牛肉和金钱肉。酒是当地天州春，酒瓶上却没有贴商标。瓶子一打开浓郁的酒香味就飘散开了，倒入杯中，色黄清亮，香纯如兰，书记忍不住先喝了一口：嗯，好酒，甘美醇和，回味经久。

干脆换了口杯，一瓶酒一分为二，瓶子里还剩少许。书记说：剩下的是刘昆的。

即是闲聊，领导们的话题也离不开工作，何况刚刚上任，百事待定。一开口就是官场最敏感的话题，干部问题。秘书长还是谨慎：记住，刘昆，书记和我说的话不入耳，不出口，不进心。

先是说了其它常委的情况：人大主任虽是外地人但在天州工作近二十年即将到站离任，军分区司令和谁都不亲近，常委副书记是土生土长的本地干部，乡、县、市一路走过来的，组织部长一年前空降年龄最小文化最高，宣传部长来自外地先前是邻市一个区的区委书记………每个人都几句话，和简介差不多却句句有玄机。这些人书记大都认识，但工作上都没交集。末了，秘书长说：常委会那个决定，看似唐突，却是高明，服你。

书记叹了一口气：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我是来工作的，不是来维持的，不先敲一敲，他们那里还知道我这个书记。

那下一步怎么办。秘书长眯起了眼。

怎么办？凉拌。早上会上说的，下午就有人说情了，还是上面的，人大那面也递过话来，那天接个风。甚至下面的也打电话来，说是报个道，邀请去现场指导，甚至还有告状的。我就不相信这个通知不发，天州的天还开个窟窿？

秘书长喝酒动作轻柔却速度很快：我倒是有个建议，公示。现在上面有要求，内地好多地方都在试行。

然后呢？书记问。

哈哈。两个人同时笑了，又同时碰了一下杯，不约而同的一饮而尽。书记说：好，做好上会准备。

秘书长的话当然没有讲完，处方开给你了，至于用不用，下多大的量，就不是我能决定的。而书记的问话似乎有些多余，可又何尝不是在试探秘书长的底牌。

这是刘昆当秘书后第一次和两位大佬私底下在一起，看似风淡云轻的闲聊，却瞬间就决定了这么大的事，刘昆听的心潮澎湃，这就是权力，什么时候我也有这个能力，想着想着却嘲讽自己，三十六岁了才是科级秘书，这不是天阳低下望星星……白日做梦吗？

喝完酒己是午夜时分。当晚秘书长和刘昆都没有回，睡在了对面的标间里。刘昆不知道的是，他去取房卡时，两个大佬还有关于他的对话。秘书长的原话是：除了不会写材料，岁数有点大，其它还可以。而书记的回话则是：画画就要在新白纸上画。更不知道的是他的试用考察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