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家访
清晨的阳光带着暖洋洋的温度随风慢慢升起，迎面传来一阵稻花的香甜。
晨曦奶奶起来洗了把脸，穿一套深蓝色的碎花短袖，齐耳花白的短发在阳光里熠熠生辉。她期盼的眼神朝着路口的方向望了望，几片嫩绿的银杏叶打着卷，停在了禾塘坪中央。她轻轻地走过去，佝偻着怜惜地拾起。慢慢的走进屋，把银杏叶夹在一本本子里。
拿出昨晚洗过的果盘看了看，又拿出一块抹布擦了擦。确认很干净了，才把橱柜擦了一遍。爷爷的药品柜昨晚就擦过了，药品也被她摆的整整齐齐。爷爷一般不让奶奶收拾他的药品柜，他的柜子里的药是按种类排放的。奶奶不懂，她会把药品按高矮大小顺序排列。导致爷爷老是找不到自己要的药放在哪里，久而久之，爷爷就不让奶奶碰他的柜台了。昨晚是奶奶再三保证，物归原处，爷爷才松口让她打扫的。不过爷爷西药拿得少，就是几种家里常备的药。
窗户的玻璃也被奶奶擦的明晃晃的，突然，她看到上面有几滴水珠印，又从屋里拿出一张纸，慢慢的直起腰，在玻璃上哈了一口气，小心地擦拭了一遍。
窗外的桂花树上，一只灰色的麻雀停在枝头。圆溜溜的小眼睛机警的四处看了看，叽叽叽的发出安全的信息召唤它的同伴们。一群灰褐色的麻雀叽叽叽的飞来了，停在枝头交头接耳，好不热闹。
奶奶也像受到召唤一般，努力的直起腰，望着路口的方向。终于，路的那头慢慢的露出一个黑色的脑袋，大大的眼睛，黑色的职业套装。奶奶不敢置信的擦了擦眼睛，使劲望了望。那不是李老师是谁？
晨曦奶奶迈着慌张的步子，激动的快步走过去。嘴里喊着：“李老师，你好呀！”那一刻背不驼了，腰杆挺直了。虽然步子有点乱，但是那种精气神是晨曦从来没有见过的。在她的记忆里，奶奶一直都是很卑微很小心的活着。从来没有去哪家串过门，也没有见过她和别人聊过天。她的世界里只有她的老伴和她的孙女，至于她的儿子，从那天以后，成了她生命中偶尔的过客。
李老师快步走过来，握着晨曦奶奶的手，亲切的喊了一声：“李奶奶好！”晨曦奶奶身躯一震，脸上开始有了光彩。奶奶拉着李老师的手进了屋，晨曦赶忙从屋里出来，搬了一把椅子，腼腆的说了一声：“李老师，请坐。”
奶奶拿出昨晚洗过的果盘，吃力的从碗柜最上层拿出昨晚买的瓜子和苹果。吩咐晨曦装在盘子里，端上桌。
李老师拉着奶奶的手，亲切的跟她交谈着晨曦在校的表现以及这学期的学习成绩。对奶奶接送晨曦上学放学的表现给予肯定，晨曦的好性格好脾气都是奶奶保护的好的结果。
一番表扬肯定之后，李老师话锋一转，“奶奶今年多大了啊？看着精神抖擞的样子，应该有什么秘诀吧！”
奶奶笑呵呵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她笑着说：“哪里有什么秘诀啊！我今年六十岁了，刚刚得了寿字。”
李老师仍旧笑呵呵的，眼睛四处张望，打量了家里一番。啧啧咂着嘴说：“看着屋子干净的，奶奶真是一个勤快又能干的人。晨曦在班里值日的时候，她值日的那天教室打扫的格外干净。窗户也擦的特别亮，这样看来，晨曦是完全继承了您的勤劳与聪明嘛。”
晨曦奶奶脸上的褶子更深了，嘴角向上翘起，奶奶努力了几次，愣是没把上扬的嘴角收回来。“哈哈，李老师夸奖了，谢谢李老师……”
奶奶没合拢的嘴说话露着风，含糊不清的。
李老师前一番话说的晨曦奶奶心花怒放，可接下来的话把奶奶的心都抽空了。
“晨曦今年十岁了吧！都有我肩膀高了哦。”李老师轻描淡写的对面前乖巧的晨曦说：“这么大的孩子要学着独立了哦，你看看班里哪个同学还要家长接送的？你得学着独立，不然将来怎么在社会上行走？”
然后话锋一转：“在家里不会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公主吧！”
晨曦瞟了奶奶一眼，继续低着头，小声说：“李老师，我有跟奶奶学做饭的。”
“那就好，那就好。”李老师眉开眼笑的说：“这学期要评三好学生，学校要求德、智、体、美、劳共同发展。鉴于你平时上学都要奶奶接送，我这才来你家里看看。如果在家里是小公主，只在学校表现。这样的学生是不能评三好学生的，看你还会跟奶奶学做饭，那就好。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你是应该多分担一点，对你将来步入社会也是有很大的帮助的。”
奶奶神情一震，是啊！晨曦十岁了，再过两年就上中学了，以后离她越来越远了。奶奶恍惚看见成年以后的晨曦，像她的儿子一样，离她越来越远，一年也难得回来一次。
看着脸上顿失神采的老伴，爷爷爽朗的笑着，轻声说：“谢谢李老师来我们家，曦儿这孩子六岁开始就跟着我上山采药，自己的衣服自己洗。扫地、洗碗、做饭她一个人也可以，上次她奶奶感冒，端药送水的也是她。我一天没有时间管这些事，曦儿这孩子，不是我夸她，真的比一般孩子勤快懂事。”
李老师又寒暄几句，转身告辞。在这个过程中，奶奶茫然的双眼盯着李老师。李老师有点尴尬，后悔这次的家访。何必去提醒一位迟暮的老人？让她乐在其中就好，别人这么想怎么做关她什么事？
出了门，明晃晃的太阳晃得李老师有点头晕。晨曦从家里拿出一把大黑伞，递到李老师手中。
李老师接过晨曦手里的伞，再一次认真打量一番。小女孩扎着两只羊角辫，一双丹凤眼此刻正正认真地看着她。浅蓝色的上衣，黑白纹条的裤子，有一种超出年龄的成熟。
李老师心疼的摸了摸晨曦的羊角辫，亲切的说：“晨曦，你要加油！你要照顾好自己，才能照顾爷爷奶奶。”
晨曦用力的点点头，李老师的眼睛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