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解暑的兔肉馄饨和走失的玉苏和

嚣如音因狩璇玑赠自己珍贵的避暑宝珠，也无骄矜造作的辞色，只是一片醇厚，这个真是叫人受不了的，不觉意动神摇。在打开香球时，似乎狩璇玑也没有避讳二人的肢体接触，嚣如音觉得有一种热热的东西从胸口没上来，淹到了自己的喉咙，脑子也不受什么理智矜持的控制了，只觉得眼前的小伙不是小伙，而是一块有强大磁场的磁铁，吸引着自己向前，向前……。终于嚣如音对狩璇玑伸出了魔爪，一只手指触碰到了狩璇玑的膝盖。指甲盖大的接触点，让嚣如音感觉到了狩璇玑渐升的体温和搏动的心跳。她用眼角的余光撇了一下狩璇玑，似乎见他耳下段雪已有些薄红，不觉暗自得意，手指开始自动起来，在狩璇玑膝盖上画小圈圈。

狩璇玑没有避开，只是颈子的颜色又添了几分，耳根也海棠易酡、春色盎然。见狩璇玑如此，嚣如音更觉此卿大有意趣，原是中指触碰话圈圈，顺势搭上了无名指和小指，正待得寸进尺……

“小姐，厨房也没有别的东西了，给你捏了两个馄饨，你凑合吃吧。“尚妈妈随后就端着食盘进来了。嚣如音一惊，手连忙收回，低头拨弄金香球。尚妈妈见狩璇玑坐在床前与嚣如音说话，心中也是欢喜，满脸笑容来到床前，把馄饨放在床边的桌子上。只见黑漆嵌螺钿方盘里是一个八寸的青花正德宫碗，里面连汤带面盛着十几个馄饨，浮上撒了一点虾皮紫菜葱花，看着就有食欲。旁边还有一只小巧的水草玛瑙碗，并瓷勺象着银匙。

尚妈妈过来之后，狩璇玑的颈子更红了，却并没起身让地，只是端坐侧身冲尚妈妈不好意思地微笑示意。

尚妈妈也不以为意，只对嚣如音说：“这是今天早上豆大姐儿刚套下的兔子做的，我们中午都吃过了，剩下点腿子肉。兔肉凉，可以解热毒，你热着了，最好吃了，就拿它做了点馄饨。你赶快吃吧，凉了就腥了。“

嚣如音颔首答应，尚妈妈转身用玛瑙碗盛了三两个，要给嚣如音端过去，却是狩璇玑挡在边上。这时狩璇玑才站起身来，让出地方，尚妈妈把碗递给嚣如音，嚣如音放下手中的香球，接过碗来。

狩璇玑见嚣如音要吃东西了，便对尚妈妈和嚣如音告辞，说改日再来探望，便离开了。嚣如音目送狩璇玑出去，才若有所思地用银匙?了一点汤水尝了尝味道，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味道，胡乱吃了几个馄饨了事罢了。

嚣老太太，最近是得了一个营生，看孩子。

那日里，夜入亓家窝窝村，玉苏和的爷爷奶奶不辨是非，只为财帛就参与了愍敬山伏击嚣家人的行动，结果搞得自己丧命街口。玉苏和仗着自己和嚣老太太白日里一点善缘，得以保全性命，被嚣老太太带回了嚣家大院。

嚣老太太年轻之时也是一个人狠话不多的主儿，相信人力胜天，推崇诡道阴谋，造了不少业障。后来发生变故，差点丧命，虽侥幸逃脱，却失去一手，从此后心灰意冷，退居于此，安心饲蚕。回想过往所思所行，深生惭愧之心，决意痛改，一味敦厚仁慈行事，不计他人欺诈侮辱。前日之为唯一的外孙女蒙难，十分挂怀，万般无奈之下，有所发挥，终还是伤及若干人命，只在玉苏和这个天真孩童身上，她不想再继续作孽，所以玉苏和才保得性命。

当时嚣雪纶考虑得也有道理，毕竟玉苏和的爷爷奶奶的死都跟自己家有关系，虽然说这里面有前因后果，也得通情达理的人才能接受这个解释不是？要是遇上那些油盐不进的，他们会想：“我不管，反正我就记着我爷爷奶奶死在你手里了，我得报仇。”现在小没关系，等他大了，自己这些人也就老了，还待在自己身边，那不是个隐形炸弹么？索性趁他小，一骨朵拍死不就没有那么些后患了么？

可是嚣老太太所观不同，她坚信“行一不义，杀一无罪，而得天下，仁者不为也。”玉苏和是一个无辜孩童，他没有错，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自己现在不能杀他。嚣老太太也坚信只要自己不做错事，就是以后玉苏和长大了要杀自己，他也是杀不死的。嚣雪纶是在尘世中摸爬滚打的女强人，哪里信嚣老太太这些个观点，只当姐姐久居深山，思想有些愚弱了，可她又是姐姐，自己是当妹妹的，硬杠也不好，现在玉苏和年纪小，还没有什么大隐患，以后慢慢劝说姐姐吧。即便不杀他，也不至于养在身边啊，这个以后自己要劝劝的。

玉苏和现在年纪小，当天晚上又乱又发生了爆炸，他有很多事情没有搞明白。为什么爷爷奶奶要去参加包围别人的活动？为什么会发生爆炸？爷爷奶奶为什么会突然死了？，这些问题是超过了他的理解能力的。但是有几个场景他是记得很清楚的，就是那天下午嚣老太太一身乡民打扮，表情慈爱地前来问路，还给自己糖；骑在马上，夜里还带着眼镜，穿着华丽，表情吓人的愍敬山；奶奶拿出攮子冲向那个被称为姨奶奶的人，然后被旁边的女人一骨朵打死……头一天，奶奶还给自己炖土豆吃了，怎么一眨眼，都就变了。想想这个事，玉苏和就想哭，可是他也是个聪明的孩子，看眼前的架势，自己是绝对不能哭的。眼前这些人一个个黑衣蒙面，手拿兵器，凶神恶煞，好像还要像打死奶奶一样处置自己，唯独白天见到的那个老太太有维护自己的意思。因此当嚣老太太问自己愿不愿意跟她走的时候，虽然自己心中充满的疑惑、恐慌、悲伤、不知所措，还是点了点头，扑入了嚣老太太张开的手臂。

到了嚣家大院之后，玉苏和也只信嚣老太太一个人，走行离步都跟着，嚣家其他人一概不靠。嚣老太太乍回来的时候，身体虚弱，尚妈妈想让玉苏和跟着自己，让嚣老太太好好休息一下。过来抱他的时候，他就来回躲，把尚妈妈躲毛了，一把薅过来过来，就要抱走。玉苏和就大哭：“我要奶奶，我要奶奶。”就向嚣老太太这边挣。嚣老太太就听不得这个，立刻就心软来，让尚妈妈把玉苏和留下来吧，也不碍事的。嚣老太太昏睡时，他就着嚣老太太的手陪在身边，困了像小狗一样蜷着身子依偎在床边，也不离开。

也不知他是真的依赖了嚣老太，太还是小孩子有这样的心机，知道如此就能吃定嚣老太太，这个都不重要了，玉苏和如此粘着嚣老太太，确实打动了嚣老太太的心。她年轻时刚毅果决，对儿女情长之事十分不屑，自己的女儿嚣如音也没有怎么看，都是尚妈妈拉扯大的，大了就是教她武艺法术，只是一味严苛。对外孙女嚣三娘稍微好一些，可是因为嚣如音在母亲那里没有得到足够的关怀，就想在女儿这里找到补偿，对女儿比嚣老太太更加用心宠溺，嚣老太太对外孙女的关注被女儿比下去了，她也觉得有些不尽意。可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小子是专属自己的小孙子哎，没有女儿跟自己争抢，完全地信任和依赖自己一个人。嚣老太太一生刚毅强硬，周围的人都是由礼法恩威建立起的关系，从来没有如此亲近柔软的人际关系，她立刻沉溺于其中不能自拔。对嚣三娘亲归亲，竟然抵不过这个眼前这个养了几天的玉苏和。

玉苏和开始的时候话不多，这不是他的天性，只是心中有些陌生和警惕，跟嚣老太太身边时间稍微一久，他就恢复了天性，话多了起来。

这日实在是炎热，四处无风，嚣老太太在屋里待得有些气闷，便想带着玉苏和到场院外的林子里逛一逛，她叫尚妈妈将榧子树下的彩旗移开。原先是院子前面景色不定，时而见云雾缭绕，宛若仙境；时而见峰崖巍峨，峭壁峥嵘；时而见古树参天，密林幽深；时而见海天一线，浪花轻柔，皆以院场前一排彩旗为界，若是不知内情，就是来了嚣家大院也难知自家身处何地。

尚妈妈移开彩旗之后，一切幻境褪去，院子周围不过是茂盛的榄枫树林罢了。玉苏和从小在亓家窝窝村村长大，哪里见过这等妙事，刚才还以为自己住在一个悬崖之上了，一下子身在山谷之中了。他也不想别的，学着尚妈妈的样子去拔另外一处彩旗，可是他的手往前一握，彩旗竟然不见了，出现在离他两三米外的地方。他疑惑地望向嚣老太太，嚣老太太和尚妈妈相互看了一下，都哈哈大笑起来。

嚣老太太摸了摸他的头，也没有解释什么，拉上玉苏和的小手说：“走，咱们出去溜达溜达，你来了这些日子，也没有出来逛逛过。”

玉苏和一听要出去玩，便也不计较自己的疑问了，随着嚣老太太踏上台下的石径。这个地方咱们要解释一个事。以前咱们为了让故事紧凑，描述行走“爰矢宏谟”牌坊到嚣家大院场院这段路时是没有啥特别的过程，就直接进来出去了。这是因为出入嚣家院落的人都是嚣家人，他们都知道路径，没有什么走不出来的问题。实际上嚣家大院为了安全起见，是有层层防护的。除了从远处看有幻术的遮蔽外，近处有竹林阵法的阻挡，进了牌坊之后的这片无患榄枫林也是门户交错，路径繁杂，机关重重，险象环生，外来之人侥幸通过竹林阵法，进了这片林子也会被困其中，即便不触动机关消息，时间一久无粮无水，必然脱力脱水而死。可是懂得其中门户开合之妙的，就可领略其中无限风光，享受其中鸟语花香。真是所观不同，世界也有了天堂和地狱的差别，面对自己周围的环境，若能放下自己心中的成见和怨恨，看出其中的门道为己所用，昨天阻碍自己的崇山峻岭，今天就能变成为自己赚取巨额财富的矿山。

今天嚣老太太带玉苏和前来游玩，自然也是挑选安全的道路前来观赏。当然也不会教授他走出榄枫林的方法，毕竟玉苏和是个乍养的小雀子，现在瞧着听话，打开了笼子，一错眼的功夫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也是有的。嚣老太太领着玉苏和在前面走，尚妈妈在后面跟着，脑子的弦一点也没有放松。

玉苏和出生在马梁屲，因为当地气候干旱，树木虫鸟种类单一，他所见事物有限。这峤峒山气候湿润，滋养物种多样，不管是草木山石，还是飞鸟虫兽，都是小玉苏和从来没有见过的。他瞪大了眼睛四处张望，要把眼前的景色都收入记忆之中。他看到林中附生树木的迦孚花开如瀑，仰起头来，久久审视；看到地上的阳彩枪甲虫角力争斗，蹲下身去，入神观察；看见尚妈妈拿出榄枫籽，吸引过来红黄相间的大飞鼠前来采食，忍不住上前抚摸。玉苏和对眼前这一切的兴趣盎然，让嚣老太太感觉很欣慰。

这片榄枫林也不小的，虽然林子里面比外面阴凉，但是嚣老太太年纪大了，游玩了不到一半，就有些神倦腿酸。可看见玉苏和玩兴正浓，她又不忍心打断，只好找了块干爽的阴凉休息一下再走。偏生玉苏和说要喝水，嚣老太太只好打发尚妈妈回去取，叮嘱玉苏和只在此处玩，不可远跑。

尚妈妈走后，嚣老太太依着树干坐着，看玉苏和拿树枝在地下专心挖一个小树洞。看他那个肥嘟嘟的小脸蛋，真是可爱啊，怎么样都看不够。不过看着看着，有年纪的人觉说上来就上来了，就有点迷糊，不行，小孩还在边上呢。老太太强打精神挺了一会儿，接着又是一阵更浓的睡意袭来，身子往后靠着还是舒服，就这样进入了迷迷瞪瞪状态。

“啊呀，不行，孩子还在身边呢，这林子里还有机关消息，万一他跑错了地方，可不是玩笑话，我不能睡。“嚣老太太也就是合上眼两三分钟，立刻惊醒，环视四周，坏了！孩子呐？

嚣老太太心里一紧，脊梁上一阵汗就下来了，马上想到了最不好的结局。那边尚妈妈取水过来，嚣老太太噌地站起来，也不顾腿麻，一瘸一拐地迎上去：“你看见孩子了吗？”

尚妈妈被问了一个直愣怔：“孩子找不见了？”

“哎，都怪我，怎么就迷瞪过去了呢？”嚣老太太痛心疾首，追悔莫及。

“我刚离开没一会儿，他也跑不远。”尚妈妈安慰道，“玉苏和~，玉苏和~……”尚妈妈叫了几声，并没有回应，是不是他碰到哪里的机关了？

二人在这附近就查找起来，可是找了半天都没有任何收获，附近的机关消息，也没有被触动的迹象。二人汇合一处，尚妈妈刚要说话，嚣老太太已经冷静下来，抬臂示意她先不要说话。巡指查时，今日是戊午日，干支相生，节气已入小暑未月，日干得月令之气，正是旺相之处，断无毁伤之理，玉苏和一定是安然无恙的，所以自己不必惊慌。

嚣老太太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方位，正在巳中。此处嚣家有个寻物秘诀，若占算物品不失，以己之所在为中心，当下急趋太阳方位，不出时辰之数的距离，必然可得，若太阳方位落了空亡，则立取对冲之宫位，则可寻回。所以嚣老太太拉着尚妈妈，分花拂柳，辗转路径，往巳中方位而去。

嚣老太太当时所在位置的巳中方位刚好就是“爰矢宏谟”牌坊，二人还没有到牌坊跟前，就远远听见了玉苏和的哭声，急忙加快脚步。来到牌坊前，果然看到玉苏和手里握着挖土的小棍，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哭得涕泪横流。

“哎吆我的宝贝哎。”嚣老太太一跺脚，就上前抱住玉苏和。见嚣老太太来了，可见到救星了，也扑过去更肆意地哭起来。

嚣老太太好容易把玉苏和安抚好了，把他手中的小破棍哄出来，丢到一边，给他擦了眼泪鼻涕。哭笑不得地嗔怪道：“你说我一错眼睫毛的功夫，你咋跑这里来了呢？”

“松鼠……，有个松鼠……”玉苏和抽抽搭搭地回答。

哦，许他是被松鼠吸引自己走迷了的，哎，不对啊，我们刚才在的地方离此地有好长的距离，若是人一时迷了路，被林中阵法迷惑，多是在原地打磨磨，根本就到不了这里。要说是凑巧，他凑巧走到这里的几率，跟一只猴子在键盘上胡乱敲打，凑巧打出一部《西游记》的几率是一样的了。

嚣老太太心中就起了疑窦，探试着问玉苏和：“这林子这么大，还有不少消息埋伏，你怎么能找到这个地方呢？”

玉苏和说：“这个林子里的树不是按星次方位栽的吗？分了十二块，分别是星纪、玄枵、娵訾、降娄、大梁、实沈、鹑首、鹑火、鹑尾、寿星、大火、析木；每一块套二十八星宿，分角、亢、氐、房、心、尾、箕、斗、牛、女、虚、危、室、壁、奎、娄、胃、昴、毕、觜、参、井、鬼、柳、星、张、翼、轸；每一星宿再分八门：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凶吉门户相连，从每一处的生门入，从开门出就行了。“

“啊！”玉苏和小嘴叭叭地说出这番话，嚣老太太和尚妈妈却大惊失色。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