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安静的摆件
宋晚有些近乎执着地与洛风对视,丝毫没有闪躲,就好像天生的剑客,哪怕狭路相逢的对手是天下第一,也唯有一剑而已。
事实上她的目光一点也不锋利,反而像水,温柔地包裹住了真正锋利的,来自北苍王有些赌气似的无礼目光。
洛风确实是在赌气,他一见到宋晚,就明白了宋儒为何要通过白子虚请他来,还那么着急。
就是为了让他与宋晚见上一面,赶在他与宋老太爷摊牌之前。
给这个即将为家族牺牲的美丽女孩一次小小的任性的机会。
他不介意让这个女孩知难而退。
一开始,洛风觉得宋晚是在有心地标新立异,让他这个北苍王觉得眼前的女子不止美丽,还很特别,能娶到手快偷着乐吧。
后来他才意识到不是,女子温柔的眼眸其实是在问,喂,你是谁,配做我宋晚的男人吗?
穿越至今,洛风表面上只有平宁公主,事实上也就是多一个因为孽缘而有些纠缠不清的吴素。
和妻子朱灵,换到前世的用词是先婚后爱,两个有着相似遭遇都没得选的人,一点点地靠近,一点点地契合。
吴素自不必言,孽缘一段,放到前世不知多狗血的狗血剧才有的剧情。
而眼前的这个宋晚,只要自己点点头,就会成为北苍王侧妃的女人,似乎是第一个请求与他平等对话的女人。
灵儿是藤蔓,把他当作依靠,当作根本,当作全部的世界。
吴素是自由的鸟,压根不愿意栖息在他这棵树上。
宋晚,更像是另一棵树。
这就是洛风与宋晚对视下来的感受。
会客厅里落针可闻,宋儒和白子虚都难免有些尴尬,不知如何自处。
一男一女,就那么旁若无人地含情脉脉地对视,明明都是第一次见面。
难道说,真有命中注定的一见钟情?
“宋院长,家中可有清静些的地方?”洛风转移目光,突然问。
宋儒反应了一下,“后院花园中有有一小亭子,不过此时恐有些晒人。”
洛风微笑致意,站起身,再次看向宋晚,“宋姑娘,有没有兴趣陪我去坐坐,天太热,没什么胃口用饭。”
宋晚很礼貌地点头,“王爷相请,晚儿荣幸之至。”
两个人就这么走了,走了。
白子虚有些凌乱,这太不符合他一贯认识的洛风了。
宋儒脸上的担忧显而易见,“白先生,王爷他不会.......”
一到泸州就包围将军府大开杀戒的北苍王,年轻人总是热血的,他也曾年轻过,宋晚的姿容很容易激发热血。
白子虚看懂宋儒的担忧,在这一点上他对洛风很自信,“宋院长,北苍王对女色并不热衷,你放心。”
宋儒尴尬笑笑,给两人都斟满了酒。
另一边,郎才女貌的两个人并肩走着。
洛风很直接,“宋姑娘,你太爷爷看来真的很着急。”
“这么急着让你嫁过来?”
宋晚微微挑眉,把洛风话里的刺挑了出来,同时又放了回去,“王爷不会真的觉得自己英明神武,抽死两个死了才干净的人,昨夜又把一堆人切成碎块,然后整个江南还有宋家,就匍匐在你的脚下瑟瑟发抖?”
洛风有些诧异,宋晚知道的东西似乎很多,他扭头看了一眼,“难道不是吗?”
宋晚一点也不逃避,对上了他的眼神,眨了眨眼睛,“当然不是啊!”
即使洛风觉得自己混不在意,但一个美丽动人的女孩亲口告诉一个男孩,你真的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强那么好,男孩还是有些伤心的。
“宋家只是一面招牌,并不是一个人,是由无数个有着自身利益的人组合起来的。”
宋晚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很认真,她认真的样子依旧很温柔,“太爷爷早就明白,他是最后一个能约束这些人的利益,指挥他们向同一个方向前进的人。”
“他的死亡,也就标志着宋家的瓦解,一栋高楼跨起来的速度要比搭建它不知快多少倍。”
‘死亡’这样的字眼,宋晚说的很轻松,没有丝毫忌讳那是在描述自己的太爷爷,她温柔如水,水下原来也有坚定的礁石。
“王爷下江南,整个流程其实早就是安排好了的,立威,斗争,随后就是谈判,与王爷怎么立威,斗争中彰显出怎样的力量,并不重要。”
“原本太爷爷并不想这么早妥协,毕竟先低头的人,价码不好谈。”
“不过是因为时间不容拖下去了,宋家百年前不想江南遭战火,如今更不想。”
“王爷,大理国王昨夜到的泸州,今早就出发去了太安,事出匆忙,来不及上表诏书,知道这件事的人还很少。”
洛风停下来脚步,认真看着宋晚,似乎在判断她一个女流有没有可能拿这么大的事开玩笑。
“所以,一切在王爷眼里显得很急。”
“太爷爷撑不了多久了,他要为宋家指出最后一个方向,那就是王爷你。”
“宋家固然会在经年累月的岁月中慢慢衰败下去,但至少存在,至少不会愧对江南百姓。”
宋晚说完最后一句话,静静注释着洛风,再一次用自己温柔如水的目光,包裹他不再锐利而是有些慌乱的眼神。
大理国王这么着急去太安,只有一个可能,大理危在旦夕。
大莽难道是疯了,准备从南往北打?
不是说北方有恶龙翻身之象,北边才是焦点吗?
洛风沉入思考,目光放在宋晚无暇的脸庞上,似乎把那当成了一张地图,左眼是大莽,右眼是大炎,那娇嫩泛着光辉的鼻尖,是大理。
“王爷,你是喜欢这样一动不动盯着人看的吗?是很特别的爱好?”宋晚问。
洛风反应过来,扭过头,神情冷峻,“宋姑娘若不是女子,宋老太爷就不会是最后一个可以统领宋家的人了。”
宋晚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可宋晚终究是女子,没办法改变了。”
“王爷其实不必现在就因为大理之事而烦神,大理国王轻舟快马,最迟后天晚上也就到太安了,到时候圣上催促您回京的圣旨也就下来了。”
“也就是说,留给王爷的时间不多了,要不要纳宋晚为侧妃。”
“我当然不喜欢把自己当做物件一样介绍,但没办法,自幼锦衣玉食无忧无虑,都是宋家赋予的。”
“宋晚有这份责任在身上。”
“王爷看的出来,宋晚很聪明,所以她也可以很傻,不会争风吃醋,也不会要这要那,她会很安静地当一个摆件。”
“哪怕王爷忘了这个摆件也没关系,宋家,江南,还有圣上,都知道这个摆件是属于王爷,会随着王爷一起沉浮,这就足够了。”
正午的阳光很浓烈,竹子编制的亭盖遮挡了大部分的阳光,只有少许穿过缝隙洒在了眼前的女子身上。
她温柔,清醒,眼含笑意自述自己的命运,一个安静的摆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