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他卑微如尘土,也庄严如山岳
文道至圣这四个字,犹如一个巨大的光环,遮住了他的眼。
他从来没有去想过夫子的修为,觉得象征着人间正道的文道至圣就该是那样,谈笑间让一切邪恶灰飞烟灭。
洛风这时如梦初醒,意识到了自己的单纯。
夫子也是人,他的修为不是白白来的,兴许和吴素那样,天道眷顾,但终究没有跳出人间。
他不是仙,但他的修为超过了化真,却没有消解。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他体魄与元神同修。
而能满足这条修炼之路的,似乎唯有怒目金刚经。
他险些就要脱口而出,夫子也是修炼的怒目金刚经吗?第几层了,难道是第九层,陆地真仙?
自在江南宋老太爷同他讲起怒目金刚经,他知道怒目金刚经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可还是忍住了。
夫子对上了他炙热的眼神,脸上笑意依旧,这份平淡从容中透着一股叹息之意,意思是你怎么到现在觉乎出味?
人声鼎沸,菜农的叫卖声,百姓讨价还价拉扯的声音,所有喧闹都缓缓远去,洛风好像跌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潭,冰冷的潭水封闭了他所有的感知。
“王爷,灵鱼感应一丝天道游离在族群之外,在其他鱼眼里,他们不合群,在灵鱼的眼里,那是众鱼皆醉我独醒的孤独。”
“人间自然也有天道眷顾的骄子,他们会不会孤独呢?王爷,你感觉孤独吗?”
夫子笑意盈盈地问出这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声音穿过潭水,在洛风的耳边幽幽回荡。
洛风一下子惊醒,人间的热浪拍打在他的身上。
他皱起眉头,认真看着夫子,眼神里满是审视,“夫子今天好像有些奇怪,我记得一开始事情很简单,我只是想照顾一下夫子的生意。”
夫子笑了笑,维持着那副高深,“王爷,对于灵鱼来说,湖边垂钓的我,是仙人,咬上鱼钩,跃出湖面,对它们来说,是不是相当于跨过仙门。”
“人间得天道眷顾的我们,面前有没有无形的钩线,某一天坐钓的仙人提起鱼竿,我们会不会像鱼跃出湖面一样,跨过仙门呢?”
洛风沉默了一会儿,撇了撇嘴,“夫子,要我看,大抵逃不过跟鱼一样被仙人拿去炖汤的命运。”
夫子站起身,爽朗一笑,“王爷,多谢照顾生意!”
洛风作揖,“那我告辞了,中午不少人吃饭,得快些回去准备。”
“王爷慢走。”
洛风转身,却没有迈开脚步,他想了想还是转了回来,“夫子,今日为何要同我说这些,灵鱼天道,仙人垂钓什么的?”
夫子早就准备好了答案,似乎就在等着洛风问出这个问题,他意味深长,一副先生指导弟子的姿态,“猜到王爷被这个问题困扰,给王爷提供一些思路。”
洛风点了点头,再次作揖,“祝夫子生意兴隆。”
走远以后,洛风还沉浸在夫子给他创造的一团迷雾一般的思绪中。
他在思考一个问题,若是他不主动问起灵鱼的事,夫子还会不会说后面那些令人费解的话?
甚至若不是他今天亲自来菜市又临时起意去照顾夫子的生意,夫子又会不会用另一种方式把这些话告诉他呢?
而且,上次他和白子虚一起来的时候,又为什么不说呢?
还有,夫子真的是简单的为他提供思路?
他又怎么知道自己确实被什么仙门这种破问题困扰,且根源是在一群疯子组成的长生门身上?
夫子,和长生门有关系?
问题一个接一个的缠绕在一起,结成重重密不透风的茧,茧的核心,是一个让人不敢揭开的答案。
出了菜市,洛风一路前行,方向却不是太平街的新宅,而是离菜市不远的西观街。
他来这里,是想在去北苍之前,尽力去还一个人的恩情,一个渺小而卑微的人。
“娘亲,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呀?”
一个年级五六岁的小女孩手里拿着一个木头做的不知名玩具,坐在一张小板凳上,旁边是一个被生活磨砺地有些沧桑的女人,她脸上的肌肤细嫩,双手如同干枯的树枝,满是厚厚的茧裂开的纹路,正在浣衣。
不大的小院里横七竖八搭着竹竿,晾满了衣裳,还在滴水。
女子应该很早就起床了,才能把这么多衣服洗完。
“你爹死了,跟你说多少遍了,记住了。”
女子的声音透着疲惫,她没有余力去为女儿编织一个甜蜜的谎言,十分野蛮地让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去过早地接受爹爹已经死了的事实。
小女孩愣住了,然后扔掉了手中的玩具,双手捂脸哭了起来。
“哭哭,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再哭中午不给你饭吃!”
女子抬头看了一眼女儿,手上的动作没停,不耐烦的神情在加剧。
对于女子来说,让她和女儿在太安城活下去,就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
洛风站在门口,还没有被发现。
他敲了敲院门,声响引起女子的注意,她放下手中的衣物,甩了甩水,站起身警惕地看着洛风。
这里是穷苦人的聚居地,洛风这样的装扮是格格不入的。
女子似乎是想起来什么,一脸惊恐地把女儿拉到了自己身后,浑身颤抖。
“你好,我是王硕以前的......算是朋友吧,我听说了他去世的消息,所以来看看你们。”
洛风没有往前,那样只会加重女子的恐惧,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钱囊,放在了地上。
“这里是一些银两,省着点用的话,足够你把孩子养大,为她准备一份嫁妆,寻个好人家。”
“等我走后,把钱收好,尽快换个地方住,你们孤儿寡母,在这种地方会有很多危险。”
说完这些话,洛风转身离开了小院。
王硕,洛风已经记不大清那个人的样子,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洛辰杀进公主府那天冲进去螳臂当车。
不管他是要报恩,还是要纳投名状,那个人死了,算是为了救自己的妻子而死。
他卑微如尘土,也庄严如山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