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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蛇王下聘

外婆说:

我的命,是借来的!

外婆姓巫,家住东山村。

是十里八村、远近闻名的祝由婆。

那是十九年前的一个夜晚,雷雨交加。

母亲因为骨盆小且动了胎气,所以早产加难产。

足足生了几天几夜,从白天叫到晚上。

叫到几乎没声了,我才勉强露出半截屁股。

父亲听着母亲的惨叫急得直搓手,就在他准备冲进去的时候,稳婆满手是血的打开门。

“大奎啊,孩子是臀位下来的,卡住了生不出来!这大小恐怕只能保住一个!”

稳婆的话,吓得父亲差点瘫坐在地。

扶着门,才勉强撑起身子。

“婶,大小都要保住啊!”

父亲自然希望两个都保,因为他不仅是八代单传,还好不容易娶上了媳妇。

对于父亲的苦苦哀求,稳婆气得一把甩开他的手。

“人命关天!你要是再不下决定,怕是两个都得没了。”

父亲没辙了,刚哆哆嗦嗦说出‘保大’这两个字,一个佝偻的身影便行色匆匆的赶来。

来人,正是外婆。

外婆虽然不到六十,却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

佝偻的背,甚至高过了脖颈。

一双被翼子几乎完全遮住的眼睛,却似能看透一切。

三天前,外婆赶往邻县做法事,本该五日才能到家。

可算到了母亲生产不顺,硬是日夜兼程只用了三天的时间赶了回来。

一看到外婆,稳婆便毕恭毕敬的双手合十。

对于封建迷信的乡里人来说,外婆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在稳婆看来,更是如此。

三年前稳婆的孙儿上坟时撞了邪,没几天便暴瘦如柴瘫痪在床无法动弹。

眼看着人就要不行了,家人甚至备好了棺木。

可外婆只是略施了几针放出他体内的污血,第二天那人便能下地了。

“老半仙儿,您可算回来了,你家巧儿难产生不下来。怕是要……”

“有我在,阎王他不敢收人。”

外婆打断稳婆的话,便驼着背跨进门槛。

跟阎王抢人,外婆怕是古今第一人了!

见大门合上,父亲贴着耳朵准备听听动静,可是堂屋那边却突然传来敲门声。

等父亲冒雨过去打开门,看到三个穿着蓑衣的人。

斗笠卡得低低的,让人看不到面容。

而他们的身后,则摆着六个盖着红布的大箱子。

“请问是陈家吗?”

为首的那个人声音很虚,没有声调。

听起来,瓮声瓮气。

“是呀,请进!”

父亲以为是找外婆做法的,便赶紧让他们进来。

三个人僵硬着动作将箱子抬进堂屋后,便突然拿出一张红簿子。

展开之后父亲才愕然发现,这居然是写着两个生辰八字的婚书。

其中女方的生辰写的是‘辛巳年二月七日子时’。

父亲吓得不轻,辛巳年二月七日不正是今天吗?

而墙上的钟,也恰好显示在十点五十九分。

孩子不仅没有出生就连性别都还没弄清,就有男方来提亲了?

就算定娃娃亲,也没这么早的。

就在父亲准备撵走这几个怪人的时候,一阵婴儿的啼哭声突然透过雨声传来。

随即,外婆便踩着雨水‘哒哒哒’的跑了进来。

“是个女娃!”

外婆刚乐呵呵的说到这,却在看到三个怪人之后立马变了脸色。

她拿起腰间的葫芦,拽开塞子便泼向其中一个。

闻着味明明是酒,可泼在那人的身上却像是硫酸一样冒起了浓烟。

斗笠人抽搐了一会,便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外婆冲过去将蓑衣一扯,父亲吓得直接瘫倒在地。

只见一张人皮,正干瘪的铺在地上。

后腰上,有一个二尺长的伤口。

里面没有骨头没有血肉,空空如也。

顾不得吓得屁滚尿流的父亲,外婆用酒撒向另外两个人。

原来,这两人也是被剔去骨肉的人皮傀儡。

外婆颤抖着手掀开箱子,脸色瞬间煞白。

六个大箱子里面,装着的是各种牲畜的脑袋。

仔细端详,正是村里失踪的那些!

“大奎,你是不是惹了什么祸?”

父亲七尺高的壮汉子,竟然吓得伸不直腿。

他‘噗通’一声,对着外婆跪下。

“娘,我打死了一条长仙!”

长仙,是我们这对蛇的尊称。

原来父亲为了给母亲补身体上山采参,下山到时候路过乱葬岗,在一处坟坑里看到两条交配的大蛇。

父亲因为害怕转身就走,却惊动了两条蛇。

于是脑子一热砍死了雌蛇,而被弄瞎左眼的雄蛇则逃之夭夭。

自那之后,村里便开始丢牲口。

并且一到晚上就上蹿下跳的耗子们,破天荒的销声匿迹了。

一向沉稳的外婆在听完父亲的讲述后,第一次乱了分寸。

她颤颤巍巍的踮起三寸小脚,这才一巴掌扇在父亲的脸上。

“你闯下大祸了!在坟坑里筑巢的蛇是冥王蛇,以尸体为食吸收的是阴气!你打死了雌蛇,它这是下聘来了!”

“下……下聘?”父亲没有淋雨,可全身都湿透了。

“你打死了冥王蛇的妻子,它便找你的女儿给它传宗接代!如果你敢不同意,就要你女儿偿命!报应!这是报应啊!”

外婆说到这,突然跑出去跪在院子当中。

磕头磕到头破血流之后,硬生的生抠下了自己的眼睛。

她想利用血债血偿的方式,祈求冥王蛇的原谅。

不一会,就等来了母亲断气的消息。

外婆借母亲的命,换回了我!

自那之后,外婆便亲自抚养我。

为了避免冥王蛇夺走我的命,她将老宅重新翻盖。

不管是墙面还是地基,全部加上了硫磺粉。

并且,自小让我服用雄黄酒。

甚至教授我祖传的祝由之术,以求自保。

但自从六岁那年父亲身亡后,我便被外婆托人送去了城里读书。

适奉寒暑假,才能回来。

这日我刚收拾好回城的行李,厚重的大门便被一把推开。

一个脖子上搭着毛巾的中年汉子,急急忙忙走了进来。

我眯起高度近视的眼,这才认出他是隔壁庄的王叔。

离我们村,大约二十里路程。

“老半仙儿,老吴家让我找您过去看看,他家孩子闹了几个大夜了!”

“夜哭郎?”外婆不慌不忙的喃喃道。

“不知道!先前只在夜里哭,现在白天也哭闹!喂什么吐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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