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陌路
“姬无命，你怎么在这里？”岳凡站在门口，望着那个满脸沧桑的男人，沉声道。
如今的姬无命头发苍白，一身粗布灰袍，双手自然下垂，此刻上下打量岳凡，嘴角露出了熟悉的笑容。
“岳凡，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岳凡颔首，嘴角露出讥讽地笑容，说道：“我还以为你躲起来，不敢见人呢！”
“你我之间并无仇怨，岳凡，你何必如此？”姬无命摇头说道。
听到他这么说，岳凡不禁走下台阶，靠近姬无命，低头看向他，问道：“没有仇怨？……你确定？”
“英儿已为此偿命！岳凡，难道——难道你真要我以死谢罪？”面对岳凡极具压迫感的俯视，姬无命神色平静，不悲不喜地说道。
“我要你命干什么？我可从未怪你说出我家的地址。”岳凡摇头道。
“你不怪我？”姬无命一愣，抬头望向岳凡，“若非我告诉英儿你家地址，又怎么会……”
岳凡摆手，打断姬无命的话：“好了，知道我家地址的人多了去了，你算老几？——你要不是找我，那我可就走了！”
“哎，岳凡——”
“怎么，你想为你情人报仇？”抬步要走的岳凡看向姬无命张嘴欲说，他不禁嘲笑道。
“我……我没有！”
身后的姬无命嗫嚅不言，岳凡不再理会，大步走入林间小径，直到他的身影眼看消失在林荫小道，藏经总阁大门前的姬无命转身追来。
“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岳凡驻足回头，问道。
姬无命目光深邃的望向岳凡，问道：“你我是朋友。——至少曾经是。怎么，我不能来看看你的近况？”
“十年前你亲自找上门，说情况属实，你定当以死谢罪。”说着，岳凡上下打量姬无命，沉声笑了笑。
“看来你跟汤英的感情也没你说的那般真！”
“若你想要，我当闭目待死。”说罢，姬无命背负双手，闭上双眼，竟真的放弃抵抗。
看着姬无命任人宰割的姿态，岳凡收敛笑容，背负双手，沉声道：“此时与你无关，你何必找死？汤英之事乃是她一人所为，跟你没什么关系。”
“英儿是我生平唯一，她的事，就是我的事！她犯下的错，自当我来弥补。”说着，姬无命深深的望着岳凡，惨然笑道：“况且……她伤害的是我的恩人，也是我曾经最好的兄弟。”
“兄弟？”
“对，兄弟！”
“她死在我手上，甚至最后几年非常痛苦，你不恨我？”岳凡注视着姬无命的双目，沉声问道。
姬无命一愣，看着岳凡：“死在你手上？不，她是死于意外。”
“她确定是死于意外，我当时是真的想治好她，好看她怎么对你说她曾经做过的那些事。”说着，岳凡似在微笑，只听他继续说道：“是向你承认，还是继续欺瞒？我甚至有些好奇她会如何表演！”
“这……”
“但是有一点。——我并不恨她，我只恨自己。”
“这事你又没错，你为什么要恨自己？”姬无命愣道。
“狼吃肉会问肉痛不痛？虎伤人会问人愿不愿？这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只要它比你强，它就能随意主宰你的生死。”岳凡沉声笑道。
姬无命有些不解的看向岳凡，说道：“但我们是人，英儿她曾经也不是那样。”
“有什么区别吗？”岳凡看向姬无命，说道：“我恨我自己，曾经只想学医后开个诊所，却看不明白，狼可不管羊是不是在安心吃草。学医救不了我的家人，但修行可以。”
“所以你一心苦修，甚至之前我去矿上找你，你都不在？”神色复杂的看着往日的兄弟，姬无命问道。
岳凡一愣，问道：“找我？……你找过我？”
“没错，我是找过你，是想找你当面道歉！”姬无命颔首道。
“道歉就不必了。”岳凡摇头说着，抬头看向枝丫间撒下的斑驳阳光，“我不恨你，也不怪你！可是朋友，你我以后大道朝天，各不相干。”
“你不怨我就好！”姬无命长舒了口气，说道。
“汤英这个女人已经死了，死得很彻底。”看着这位曾经的朋友，岳凡忍不住提醒道：“忘了她，去找个更好的，好好过日子。”
“晚了！”
说着，姬无命看着岳凡不解的目光，摇头闭目说道：“曾经的姬无命已经随英儿死了。”
“那你以后准备如何？”岳凡问道。
姬无命没有回答，他看向岳凡，说道：“岳凡，这世界既然弱肉强食，难道你觉得英儿她们做得对？”
“这重要吗？”
“重要。”
“她们当然不对。”短暂的沉默后，岳凡说道。
“好，好好……”
点点头，姬无命大步从岳凡身旁走过，就这么走入丛林深入，不见踪影。
回想起他身上内敛元气，但岳凡仍感知到那元气波动，没想到十几年未见，他竟已踏入培元境！
他似乎话里有话，能在这短短十几年时间踏入境元境，其经历绝非寻常。
但岳凡并未追问，只是望着他离开的背景，直到他的身影消失，这才深吸了口气。
显然岳凡并未如他嘴上说的那般洒脱，对于这位故人他实在不想面对，大概只有相逢陌路才是最好的选择。
想着，但见到最不想见的故人，岳凡的情绪难免低沉，他走过林荫小道，走到金石坊才收拾心情，步履轻松地踏入炼火楼。
他的目的明确，未在体积较大的飞梭上停留，而是直接来到云撵前，点了个看的顺眼的云撵令人取下购买。
随后他出了炼火楼，直接离开青云山脉，取出云撵飞入云中。
在高空下望，飞过连绵雪山，头顶不时有飞梭快速划过，但岳凡不急不缓，以固定的速度向一个方向前进。
如今他的计划是探访密境，并修行不同功法，感悟已身，为下一个境界努力。
但首先他要回到曾经生长的地方，一别十多年未回，也不知林家村如今怎样，是否仍旧平静的坐落在陨星山脉下。
临近傍晚的时候，岳凡回到陨星山脉，老远就看到那个小小的村落，此时天色已黑，村子里只有几户亮起灯光。
趁着底色岳凡落到村外的空地，来到村子边缘，岳凡看到那座承载着回忆的院子，如今已是荒草遍地，墙倒屋破。
屋子已荒废太久，岳凡踏入其中，看着这个承载了太多回忆的地方，走过杂草丛生的院落，推门而入，惊的老鼠乱窜，抖落灰尘满屋。
屋内家具早已朽坏，窗户破开几个大洞，房顶的枯草已然腐烂，指不定那个大风的晚上就会塌落。
转身出门，岳凡这才发现屋门依旧结实，由父亲年轻里亲自进山砍伐老木制作的房门仅仅只是发霉！
之后又查看其余几间屋子的情况，发现泡水的泡水，发霉得发霉，每间屋都蒙上了厚厚的灰尘，空气里更有一股腐朽的味道。
他不再停留，心中拿定主意，出了林家村，来到村子外左侧的坟地，在角落里找到了父母的墓地。
周围又添了几座新坟，皆被很好地打理，父母的也不例外。
岳凡俯身坐下，抚摸着墓碑粗糙的纹路，默默不语，随后在墓前盘膝而坐，就这么感知已身，过了个整夜。
当晨光穿过林间的雾霭，林家村家家升起炊烟，有孩童远远地看到岳凡强壮的背景，立刻跑回村内。
不久后有两人坐村口走出，一人步伐稍缓，一人步伐急躁。
“是二叔吗？”岳凡似在假寐，口中却说道。
身后的人靠近后驻足，迟疑的问道：“岳……岳娃子？”
“是我！——二叔，我回来了。”说着，岳凡回头起身看向已满头白发，仍精神矍铄的林复金
“你这娃儿，一走这么多年，也晓得回来啊！”说着，林复金拍了拍身旁孩子的髻角，“回去告诉你娘，让她多煮一个人的饭。”
“二叔，我不用……”
“哎，多你一个不多，正好一起煮了。”林复金挥手打断岳凡的话，回身看了眼孩子进村的背影，说道。
“林三哥孩子都这么多大了！”岳凡颇为感慨的说道。
“就数他结婚晚，别家的娃都要说取婆娘的事，我们这个才这么小。”说着，林复金上下打量岳凡，笑了笑，问道。
“怎么，这次回来没带上婆娘？”
岳凡愣了愣，苦笑道：“没，我亲都没成，那儿来的婆娘？真要成亲也肯定回来请你。”
“你也老大不小了，就没个中意的？你要不快点成亲，二叔可等不到那一天。”
“二叔你这身体，到时候我再给你调理，活到一百岁完全没问题。”说着，岳凡摸了摸头上的短寸，颇不好意思的说道：“中意的人倒是有，不过她家是大家族，我就怕她家老爷子不同意。”
“大家族？啥子样的大家族？比陨星城的熊家还大？”林复金瞪大双眼，惊讶的问道。
“熊家？不，比熊家大很多很多地大家族！”
林复金不由颔首说道：“这些大家族规矩多，不过你也不要怕，该见还是要去见，不要拖的别个女娃子。”
“我晓得。”岳凡点点头，接着说道：“自从十年前我为父母报了仇，我就一直在为那天做准备。”
“好好，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