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SE60：从四面八方递来的联姻书（二）
多蕾娜安坐在露天会场设置的台柱上，摇晃着脚。月光透过不规则的云层落在她的身上，银色和银色的交接泛起淡蓝色的光晕，手腕上松松垮垮地戴着一根红色的编织绳。
据上供的那名神官说，红色会带着人们找到他们所思念、爱慕之人，无论相隔多远。神明会赐予祝佑，只要心有所想，定能成真。
多蕾娜安把玩着红绳，嘴里吐槽神殿真的是什么人都招进来了，仔细地戴好了那条宽松的红绳。
她缠了好几次还是缠不稳，最后直接用魔法固定在了手腕上。
“对自己的信徒保持相信也是女神的职责之一。”
多蕾娜安如此嘴硬道。
会场上的那名精灵师狼狈的模样让多蕾娜安想起当初的托克普修。
他当年好像也露出了这样的表情……精灵师、傀儡师、魔法师……
“神既然赐予了你们与生俱来的天赋，也必然会随之带走一些东西。”多蕾娜安撑着下颚，眸子里已经失去了当初的神采。
“情感、骄傲或者是所爱之人……既然都将失去，那么也没有必要对此感到这么伤心。”
王都钟楼之上的风永远喧嚣，它曾见证过帝国最强的两名少年的成长，也亲眼目睹过星星消失的那天晚上。
“那该怎么办呢？齿轮终将是要转动的，每一个抉择都会影响道路的起伏坎坷。”
修女黑袍白边的道女服飘扬在王都最高处，她凝望着皇宫里的临时修建的会场，脑海里浮现出某人的模样。
“星星，月亮还是太阳……都无所谓了。我的目标一直以来都是你，我要带你离开，带你跳出这个怪圈。你也——应该属于自由的天空。而不是永远坠落在造物者建立的审判之中，成为牢中罪人。”
轰鸣爆炸后，克莱儿伸出手，背后魔法正在慢慢修复着赛场。
“艾妮斯越来越厉害了，真好。”
艾妮斯仰头望着她，白袍挡住从天而降的灰尘，但赤红的卷刘海和碎发还是止不住的跳出衣服。
嘴角挂着已经干涸的血渍，像是只受人欺负了的小狗，垂头握着克莱儿的手。
她庄重的低声宣誓，“我愿意永远的做您最锋利的剑。请尽情的使用我，无论何时何地。”
“什么？”艾妮斯的话让克莱儿摸不着头脑，只是通过了高级魔法师考核，用不着宣这么奇怪的誓吧？
“你在说什么？站起来，身为精灵师的你，可不能太狼狈。梅图亚安家族也不容许这样失仪的行为出现，这次我就帮你瞒着族里的那群老家伙，但下次可就不会了。”
克莱儿摸索着找到艾妮斯的脸，伸出衣袖为她轻轻擦去混着眼泪的灰尘。
艾妮斯回过神，踉跄站起来用力点点头:“是啊。精灵师……”
“好了，回去休息一下吧。五天后来皇宫，我亲自给你认证高级魔法师。”
“嗯。”
会场里的人所剩不多，只有少部分贵族和太太还留在这里，盯着场上发生的一切都在咂舌克莱儿和艾妮斯两位的强大。
帝国有你们真是了不起！
“父亲，不知道您对精灵师有什么看法呢？”
福亚德推开会场休息室的门，皇帝坐在里面，面前是一扇单向镜，从这里可以把场上所有的地方收入眼中。
“福亚德？”皇帝不意外，黑绒睡袍裸露出他胸前大片的肌肤，随意挂在肩膀上，目光始终没有从克莱儿身上移开。
福亚德穿着白色镶金边的长袍，内衬搭了一件黑色的紧身衣，他双手背后点头示意房间里的人退后。
“是的父亲。”他恭敬地站在皇帝旁边，扫过赛场中央的克莱儿嘴角扬起笑意，“您可以放心克莱儿小姐，这片赛场是为她量身定制的舞台，没有人能够伤的了她。”
皇帝轻笑一声，“你以为我在意的是这个？”
福亚德故作不懂地歪着头，脸上挂着跳脱的笑。
“王都觊觎克莱儿的人太多，你知道去年一年她收到了多少邀请函吗？八千九百六十七张邀请函！我都还没有算茶会乌龙。”
福亚德当然知道，那些信是他的默许才被传进皇宫的。
“克莱儿小姐优秀美丽强大，当然会有无数的人追求。”
“他们不知道克莱儿与特鲁西有婚约吗？同皇太子争夺婚约者，这些贵族真的是越发的嚣张起来了！”
“倒也不是，父亲。”福亚德金色的眸子里飘进了红色，染上一抹暴戾的猩红。
“皇兄自从被您软禁以后，大家可都是以为皇太子将要失权。”
“失权？这话说的不假，如果他再不做出些动作的话，我会重新拟定继承人。”
夜色降临，软禁三年的特鲁西已经获得解放，之后的两年他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宫外，时不时回宫关心一下琼的训练。
没人知道皇兄在做什么，眼线越来越难安插进去。曾经他做事情漏洞百出，现在竟然能够把所有事情做到密不透风。
既然这样，福亚德只能把手伸向克莱儿和他关心的琼身上。
琼不急，只要拿捏住克莱儿，她也会自然而然的落入我的手心。
“父亲，我有一个建议……”
“……”
皇帝摸着下颚，脸上没有表情，“婚约者是谁并不重要，当初同意特鲁西的提案只是为了有一个合理的说法把克莱儿留下来。”
“但现在看来臭虫是甩不掉的，那些平民贵族觊觎克莱儿的心真是让人反感，如果不是要顾虑大臣们，我真的想把他们全部拉出去杀掉。”
福亚德苦笑，“您可是皇帝，像这样的事情可是与您不匹配。”右脚后撤一步，跪伏下来，露出和当初皇帝一样癫狂的表情“任性的事情应该由我这样的臣子来做。”
“嘻——！”皇帝周身的气场顿时变幻，“好孩子，既然这样的话就做给我看看吧。让我看看你为了特鲁西能做到什么程度。”
“您会满意的。”
福亚德虔诚地低下头，稚气未脱的脸侧在风高月满之夜将沾满鲜血。
“请下一位选手做好准备。”
会场安静了不少，人去了大半，现在还留在座位上的人少之又少。
克莱儿叹了口气，这些人一面夸着我厉害，一面又不相信我设置的护罩。
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呢？
她又多加固了几层护罩，今天晚上来的人打法一个比一个不要命，保险起见还是多加几层吧。
“下一位选手——先锋骑士琼大人！”
原本安静的会场，在这声入场音后仿佛连空气都凝结了。
十岁的小人一步一步踏步迈向赛场中央，地上的沙尘被扬起，藏在那后面亮起银色的锋芒。
稚嫩无害的脸上挂起一道醒目的伤疤——先锋骑士考核中猎杀高阶魔兽留下的。
琼简单的套了一身单薄的衬衣，雏黄的头发长长了不少，被图琳贴心地结扎在脑后。
银色的眸光挑起淡漠的孤傲，在看到现在中央穿着白袍耀眼的克莱儿时，不可避免的有过一时间的错愕。
沉沙如同闪片一样散落在她的周围，赤红的魔力素回涌至克莱儿体内，她感知到魔力团的变化，看向琼的方向。
“琼大人，请做好准备比赛即将开始。”
“好。”琼点头应道，恭敬的不成话。
传闻里的琼，除了图琳和特鲁西皇太子的话，谁也不听。今天竟然能对克莱儿小姐这么恭顺。难道是……
赛琳希灵光一现，立马做出了判断，小声的碎碎念。
原来这样强大的人也会慕利逐名吗？毕竟是小孩子，经不住诱惑也是能理解，但是还是有些可惜……
伊丽森对赛琳希的动作嗤之以鼻，她了解过琼，当初猎杀高阶魔兽的时候她亲眼见到至今为止最虔诚的祈祷和祝福。
琼对克莱儿啊，可不止恭顺这么简单。如果肆意发展下去的话，会出事也不是没可能。嘛，总之不关她的事就是了。
我伊丽森·菲丽普斯才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和赛琳希一起吃糖最好啦！
“开始。”
短暂急促过后是电光火石般的魔法试探，和之前艾妮斯直接亮牌、急于展现自己的方式不一样。
琼的进攻轻缓，魔法在不懂行的人看去，那攻击软绵绵毫无实质性伤害。
只有克莱儿知道，琼在试探，试探她的魔力量有多少，以及设置场地探测。溅射到地面的魔力没有立即消散，而是悄然卷入地下形成无数和探测器。
这样的话，克莱儿下一步的动作琼都能够精准的预判、计算到。她的一切暴露在琼的眼皮子底下，将避无可避。
在大多数魔法师眼里，克莱儿现在就是一只牢中困兽，被压在砧板上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还担心你会缩手缩脚的呢，不过现在……”克莱儿轻笑，“你的见面礼我收到了。礼尚往来我也不能落下。我将——按照梅图亚安家族最高的礼仪向您施法。”
琼浮起笑，“我的荣幸小姐。”
数百道魔法阵包围了克莱儿，湛蓝色的光代替了之前的猩红，白袍泛起蓝白的柔环。
光影骤然绕着赛场射出，将观众席和赛场隔绝开。所有人都没有办法看清里面发生的事情，能看到的只有即将碎裂的护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