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仙家
行至屋外,这才发现四周一片寂静,像是感受到什么,余十兀然回头,心下一紧,屋子还是这片屋子,并无二样,本想再去瞧瞧,听到家仆的声音,迫不得已,先行离开。
竖耳一听,远处传来嘈杂声,余十决定先去看看。
左脚刚迈进这院子,就听见高亢的声音:“仙家啊,我们家以前也碰到过……”
“让让……大哥,大姐……谢谢……谢谢……”余十破开重重人群,向里面挤进去。
不知是不是有人看不惯她这种行径,伸出脚绊了她一下,余十直接扑了进去。
“嘶。”膝盖应该是破了,下巴也有点疼,这是余十的第一个反应。
人群中突然出现个人,说话声戛然而止,余十感受到窒息,哪怕这里无人认识她,也有点不好意思,赶忙起身,低头拍了两下衣裳,“抱歉,你们继续。”说着,往后退了一步,尽量降低存在感。
“姑娘可有伤到?阿文,唤郎中过来。”温润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余十循声望过去,只见那人起身走了过来,穿着青衫,眉目俊郎,眼含担忧。
“不用,不用。不必理会,你们继续!”
宋小姐看此场景,暗暗揉着帕子,不满道:“兄长,你也不用担心了,人家都说没事了。”
宋景珩闻言皱眉,今日镇上这么多人在这,若有人在府上受了伤,传出去,对宋家庄名声不好,不理会身边人的话,他快速走到的他爹身边,“爹,要不让这位姑娘坐在旁边,看这情况,约莫估计应是伤到了。”
不等老爹有何反应,他又低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快速说道:“这人在府上受伤,不医治,传出去对府上名声不好。”说完,他快速起身,听老爹的安排。
宋老爷原本和宋小姐想的一样,听到宋景珩的话,余光看到一旁的仙家正看着那位姑娘,眼睛狡黠地转着,仙家还在这里,要留个好印象,“景珩说得有理。快,送个凳子过去。”
家仆立马行动,余十本想拒绝,转念一想,要是拒绝可能又会变成焦点,便坐了下来。
宋老爷瞟了一眼,转过身子,望着一旁的少年,脸上横肉荡漾,对着比他还小的人谄媚道:“仙家,您看,还需要我们做什么?”
余十审视着坐在正中央的人,此人应是宋老爷,穿着华贵,身材略微发福,眼神坚定,举止谄媚间带着一股狠厉,剥去外壳,不像个养尊处优的人,倒像个屠夫。
又瞄了眼下方刚刚说话的人,大概就是宋公子,腰束玉带,拇指戴着玉扳指,气质温润,举止从容,低声对一旁的人,交代着什么,注意到她的视线,对她温和一笑。而他身旁容貌昳丽的女子,听声音,应是宋小姐无疑了。
扫视一圈,视线最终定在一旁的五位少年身上,他们穿着统一的月白袍,腰挂玉配,余十心道:“还真是个显赫的仙家。”这打扮,一瞧便知是真一门的弟子。衣着暗纹,腰间戴着紫金玉佩,还是内门子弟的打扮。
“只是这几个她有点眼生,看来这是幻境无疑了,造假也不造个熟人出来。”余十内心暗暗吐槽,但又难免觉得过于真实。
为首的少年双手抱拳,“谨记,今晚定要待在房内,紧闭大门,勿要随意走动,”说道这里,少年皮薄,脸色微红,似是不好意思,“在下几人今晚需借住在此,还要叨扰宋老爷。”
宋老爷大笑,褶子一脸:“不打扰不打扰,仙家留久一点,老李啊,按仙家说的吩咐下去,柔儿你带仙家去西院看看。”
宋妮柔闻言面带不满,但她只是眼含幽怨地望着宋老爷,看对方眼里带着警告,宋妮柔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垂下头,低声应道:“是。”
宋老爷满意地点点头,他给宋妮柔下了死命令,仙家离去之前若是搞不定,那她的婚事就由他做主了。
那几名少年没想到,会叫一个女子带路,一时相顾无言,为首的少年率先回应:“请。”
“我们也走吧。”宋老爷带着人快步离去。
待人群散去,余十看了眼一旁的宋景珩,正要起身。
“稍等!”一道声音制止住余十的动作,宋景珩快步走了过来,“姑娘,郎中马上过来,您先待在这里。”说着,咳嗽了两声。
余十观这人面色红润,不像是身体抱恙的,推辞道:“不用这么麻烦。公子可是宋景珩,宋公子?”其实刚刚听人小声群聊八卦,她就知道面前这位是了,不过还是要确认一下。
“正是在下。”宋景珩也没多想,点头应道,“姑娘稍等片刻。”
她正要开口说话,却被人打断。
“公子,郎中来了。”只见一个家仆匆匆走了过来,后面跟着一个熟人,余十定睛一看,好家伙,梁郎中。
梁郎中也似是没想到余十在这里,两人对视,他率先错开,对宋景珩行一礼,“宋少爷。”
宋景珩连忙托起梁郎中,说道:“郎中不必多礼,快看看这位姑娘伤得如何?”
梁郎中看着面前如玉的公子,又看了眼坐在凳子上的女子,鼓起勇气,说道:“宋公子,梁某有一事相言。”
“宋公子不必忧心,我没事。”两个人同时说话。
宋景珩先是看了眼郎中,又回头看了眼余十,余十为了证明给他看,起身蹦了两下,“你看,我没什么事。”
“嗯,是宋某多虑了。”宋景珩点头,看向梁郎中,“郎中是要说什么?”
看着旁边的人,梁郎中问道:“可否换个地?”
宋景珩点头应允,梁郎中又对着余十说道:“姑娘一道?”
余十求之不得。
几人行至半路,被人叫住。
“做甚?”听见宋妮柔的声音,宋景珩回头,沉着脸问道,对这个妹妹并无好脸色。
这边,宋妮柔送完人回来的路上,身边的丫鬟阿玲突然小声开口:“小姐,我觉得刚刚摔跤的人,看起来像是躺在西院的人?”
宋妮柔闻言,脚步顿了顿,斜眼睨了她一眼,“你确定?”
“小姐可以派人去看看,以防万一。”阿玲谨慎道,她觉得没太可能会是,但那张脸刚见过没有多久,她不会认错。
没等宋妮柔决断,宋妮柔远远瞧见宋景珩与一女子相携的背影,暗地里咬牙,想着刚刚阿玲所说的,连忙将人唤住。走近一瞧,果然是那个本该躺在西院的人,面上佯装惊讶道:“兄长怎的与这人一起?兄长若是担心,妹妹这就将人带回去看看,这不巧了嘛,梁郎中也在这。”
宋景珩蹙着眉,看着面前的人,正要说什么,突然有人拉了拉他的袖子,微侧过头,看向一边的姑娘,眼里带着疑惑,只见她摇了摇头,无声地开口,瞬间明了,冷声道:“不必,此人是我旧识。”
宋妮柔盯着两人的动作,差点把牙给咬碎,这确实是她没想到的,原本以为是个替死鬼,没想到竟然是引狼入室,眼神冷厉地打量着余十,“原来如此,”说着,唇角上扬,快步上前,想拉余十的手,脸上一派祥和,“姑娘怎么一开始不说,原来与兄长是旧识。”
余十赶忙侧身躲过,笑着回应道:“这不,我也没想到宋兄在这里。”
宋景珩不欲多言,对着余十柔声道:“走吧。”
目送两人离去的背影,宋妮柔冷着一张脸。
“小姐,还要?”阿玲向前一步,询问道。
甩着袖子,宋妮柔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滚。”
待人群散去,墙檐上的少年冒出头,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道:“云宁,走吧。”
点了点头,云宁应道:“走!”
这一边,四人穿过庭院来到北院,梁郎中说有要事先要和宋景珩商量一下,余十便跟着阿文先行离开。
宋景珩看着两人远去,转头疑惑地问道:“梁郎中,这是?”
梁郎中松了一口气,将宋小姐囚禁余姑娘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最后向宋景珩请求道:“宋公子,这姑娘的祸事由老朽引起,老朽不做些什么,寝食难安啊!”若是余十真的伤得快死了,救不回来,梁郎中就当什么也没看见,但眼看余十渐渐好了起来,梁郎中这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宋景珩着实没想到还有这种事,宋夫人病重,对于宋老爷冲喜的请求,他是不同意的,毕竟他已有心仪的姑娘。
他慎重地说道:“我会送她出去的,郎中放心。”
与此同时,另一栋屋子里,看着多出来的药瓶,余十拿起一个,将其打开,是上好的金创药。
她将盖子塞上,转身开始找镜子,扫视着四周,果然,这里没有镜子。
阿文早已在外等候多时,见人出来,便引人前往书房。
余十想着刚刚的事情,疑惑道:“阿文,为何房间没有镜子?”
阿文讳莫如深地解释道:“府里以前不太平,有人说在镜子里看到了脏东西,自那以后,府里就没有镜子了。”
想到关自己的房间,余十了然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待门打开,早有一人再次等候,见人过来,宋景珩放下笔,“请坐。”
余十也不客气:“多谢。”
宋景珩转身吩咐道:“阿文,你守在外面。”
待阿文走了出去,“姑娘,宋某已知晓来龙去脉,您放心,我这就唤人带你回去。”宋景珩真诚地说道。
余十听着这话,估摸着可能是梁郎中对他说了什么,也不在意,拿出一枚玉佩交给对方,“宋公子,我此次前来便是将这个交给你。”
宋景珩拿过玉佩,不可思议地来回仔细看了一遍,似是不可置信,“姑娘稍等片刻。”便去一旁,拿了一个木盒子出来,打开。
只见一枚玉佩躺在上面,宋景珩将那枚玉佩取了出来,仔细比对,点头道:“没错,就是这个。”
余十看着宋景珩手里合为一体的玉佩,询问道:“这是?”
宋景珩将两块玉佩放在桌子上,说道:“这是子母玉,宋某手上的是子玉,母玉多年前给了一位方士,没想到如今在姑娘手中……敢问姑娘,这玉佩从何而来?”
余十看他的手光滑如初,听到这话,想起了给她玉佩的人,看来这鬼确实是个修行之人,听到宋景珩的疑惑,回答道:“一位恩人所赠。”
宋景珩追问道:“姑娘,那位现如今在何处?”
“已经……”余十没有说下去,而是面露遗憾。
宋景珩瞬间懂了,叹了一口气,诉说了一段过往。
原来执玉人是个方士,宋夫人幼时救过她一命,为了报答宋夫人,便将子玉给了宋夫人,替宋夫人挡灾,宋夫人怀了宋公子后,在宋公子出门游历时,将子玉给了宋公子,祈祷宋公子无忧。
说到这里,宋景珩一想到现在的情况,不免有些黯然神伤,但顾及着还有人在这里,收敛着神色,行礼道谢,“多谢姑娘。”
余十扫了一眼母子玉,又观这人表情不似作假,低头说道:“节哀。这个玉佩趋吉避凶,若是可以,宋公子可一直佩戴在身。”
宋景珩闻言只是苦笑地点了点头,偏头咳了两声。
余十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视线忍不住地扫向他因为偏头露出的脖颈,念着这庄子里的事,眼睛一转,看着宋景珩,莞尔一笑,“在下会一点医术,公子若是信的过,可否让在下看看。”
听到这话,宋景珩有些惊讶,想着可能是今天咳得比较厉害,笑着拒绝道:“宋某犯了伤寒,姑娘不必担心。”
为了增加可信度,他补充道:“梁郎中已经给我配了副药,好了许多。”
余十盯着他脖颈的三颗痣,收敛笑容,再度开口道:“如果不是伤寒呢?”
宋景珩刚想反驳,但望余十面色严肃,突然间想到,这人可能也是一位方士,她可能看出什么了,当即收敛神色,认真道:“那就劳烦姑娘了。”
至此,宋景珩也不废话,将手臂放在桌子上,以便对方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