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豪门弃妇翻身了(14)
看着眼镜男此时恭谨的态度,唐天隐约的猜到了纱帘后方之人的身份,只是对方这样不同寻常的语气,成功的让他不解的皱了皱眉:“郑老板认识我?”
“偶然听人提起过罢了。”郑老板说着,慢吞吞的站起了身,撩开自己这边的纱帘信步走到了众人的身前。
他是一个面目俊秀的男子,看起来有些上了年纪了,梳着的大背头的鬓角都已经斑白,周身散发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阴柔之气。
“还是说回正事儿好了,听说唐少爷欠了我们春风楼一万多的大洋,打算赖账不还了?”
一说到这个,唐天顿时就把心头刚刚升起的狐疑给抛到了脑后,很是愤愤不平的开口指责:“郑老板,生意可没有这么做的吧?都说诚信为本,那些大洋不过就在我手中走了个过场,怎的就能要出近五千大洋的利息?”
面对质问,郑老板只是冷笑了一声:“我郑某人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每一厘钱多少利息在唐少爷你签下的借据中写的可都是清清楚楚的!我与唐老爷之前也曾见过两面,大家都说虎父无犬子,今日一看倒也未必。”
“陈德子,你且先送唐少爷出去吧,至于他欠的这些大洋,我回头直接跟唐老爷讨要便是。”郑老板说的云淡风轻,面上不见半点忧心。
反正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能支起春风楼这样大规模的生意,他在沪城当中还真没怕过谁。
眼镜男垂头十分干脆的应了,唐天没料到这位郑老板竟是如此喜怒无常之人,一言不和就要找家长,瞬间有些慌了神。
祝文山见状,貌似很够义气的挡在了他的身前,卑微的笑着点头哈腰:“郑老板,您与唐老爷都是沪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件事实在不必闹的这般难看的!”
“这钱……我们一时间的确拿不出来这么多,您看看能不能用物件儿换呢?再不济唐家在城中还是有几分话语权的,有些事只要郑老板您开口,唐兄一定义不容辞!”
“嗯?”郑老板微微侧转过身子,略微打量了唐天两眼,随后忽然扬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刚来沪城的时候,就听说过唐家知恩图报,不顾世俗的眼光迎娶了一位武师之女回去做少奶奶。”
“确有其事……”唐天迟疑着张了张嘴,一时间摸不清对方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那唐少爷与这位少奶奶的感情如何啊?”郑老板面上饶有兴致的扯过一把椅子坐了下,好奇的继续追问。
不悦的加深了眉间的皱褶,唐天本不想回应,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最终只能含糊的说道:“这似乎与郑老板无关。”
“沪城当中人人都称赞唐家上下有情有义,所以大婚之夜连夜出逃,把恩人的后辈娶回家去却不善待,就是你们唐家的情和义?”郑老板一挑眉,语气讥讽。
眼底满是不确定,唐天生硬的出了声:“郑老板有什么话不如直说。”
男人似乎是被他逗笑了,冲着眼镜男扬了扬下巴,在其会意的将一张写满了字的宣纸呈到二人眼前时,这才慢条斯理的表明了意图:“签了它,今儿咱们之间的帐就一笔勾销了。”
唐天定睛一看,旋即心头剧震,那竟是一封和离书。
电光火石间,他似乎一下子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反倒是变得气定神闲了起来:“合着郑老板今天费了这么大劲,就是为了我家里的那个?不过真是抱歉了,这和离书恕我不能签。”
只要徐海瑶活着一天,就必须要坐稳唐家少奶奶这个位置,这是唐老太爷还在世时对他的叮嘱,个中的厉害关系他显然也是清楚的。
他就算再不愿意,也是唐家的唯一继承人,是以不管是为了唐家还是为了自己,这婚事都不能生变。
最起码现在不行。
“哦……”郑老板并没有因此而暴怒,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你不想签这和离书无非就是因为唐家对外还需要维持‘知恩图报’的名声,用以此转化的红利反哺自家生意罢了。不过以我的了解,最近唐老爷可是投了不少的钱想要在煤炭行业横插一脚,从而使得资金链出现了一些小问题。”
“眼下儿子又这么不省心,也不知道唐老爷能不能掏出这一万五千块大洋来。”
唐天呼吸一滞,脸上早就没了刚刚的轻松惬意,只因为他心里清楚,对方说的是实情。
他归家这几日,唐老爷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不说,还时常会叹气,整个人身姿愈发佝偻,老态龙钟的,很明显是唐家的生意出现了不小的问题。
“就算我心慈,不计较这一万五千块的大洋,万一唐家少公子整日流连于烟花之地,好赌成性且苛待恩人后代的流言一旦传出去,会不会对唐家造成什么影响,可就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了。”郑老板言罢,放松的往后一躺,身下的摇椅不堪重负的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
“你……你……”这会儿的唐天简直是悔不当初,心中三分气愤、四分惧怕,余下的则是惶恐不安,他的胸脯剧烈的起伏着,然支支吾吾了半晌最终也只吐出了一句:“你阴险狡诈!”
但这话对于郑老板来说是不痛不痒的,他像没听到一般继续微闭着双眼,仍旧有一下没一下的晃动着身下的藤椅。
就在唐天有些不知所措之时,一直默默站在一边的祝文山突然上了前,在得到允许后从眼镜中年男人手中接过了那张和离书,仔细的看了看。
随后他凑到了唐天的身边,很是苦口婆心的劝道:“唐兄,你要不就签了吧?那可是一万五千块大洋啊!要什么娘儿们没有,反正你也不喜欢那个武师之女不是吗?”
“祝兄,真的不行!”男人也是有苦难言,不过从那眸子里隐约闪烁的光可以看出,此时他原本坚定的立场已经产生了些许的动摇。
“唐兄你糊涂呀!”祝文山姿态夸张的摇头叹息,将声音压的更低了:“这和离书上写的可是你与那武师之女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就表示断了这门亲乃是你们两个人……甚至于两家的意思,你既没单方面的休弃了她,于唐家的名声自然是无碍的呀!”
“这年头离婚的人可不在少数,外面兵荒马乱的,谁还能在意这种家长里短的破事儿?不过就是夫妻两个过不下去了,总比你背着恩人的孙女儿来春风楼喝花酒、赌花钱要好听吧?”
“况且你家中不是还有一位李小姐呢吗?只要签了这和离书,你不仅能够摆脱了那武师之女,还能给李小姐一个交代,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大好事?”
男人的语速极快,说的全都是一些绕来绕去、极具蛊惑力的套话,一通强力输出下来,唐天的脑子里就只记住了几个关键词:一万五千块大洋、喝花酒、李小姐、两全其美。
好不容易稍微清醒了一些的思绪再一次的被搅成了一滩浆糊,唐天眨眨眼接过了祝文山递过来的和离书,仔细的看了一遍后竟觉得对方刚刚所说的话很有一些道理在。
下意识的捏紧了那张纸,他不确定的问出了从方才开始就一直盘踞在心头的疑惑:“郑老板,你和徐海瑶到底有何关系?”
那徐家世世代代都是低贱的武师,当初要不是走了狗屎运,徐老太爷又怎么可能有机会结识唐老太爷?所以在唐天看来,徐海瑶与郑老板这种商界大佬理应是两条平行线,没有任何相交的可能性。
“……”稍稍沉默了两秒,郑老板缓缓地睁开了眼:“徐家于我有恩,我这人又刚好知恩图报。”
虽然是在回应男人的疑问,但话里话外的嘲讽几乎要拉满了。
他只表明了徐家于他有恩,却没具体到个人,依着他这四十多岁的年纪,唐天便习惯性的以为又是一个受过徐老太爷恩惠的。
抿了抿干燥开裂的唇,唐天有气无力的最后问了一句:“只要我签了,今天的账当真一笔勾销?”
“生意人最注重诚信了,唐少爷这是信不过我?”郑老板说着挪动了一下屁股,把手里的珠串盘的哒哒作响。
眼镜男十分有眼色的从旁拿了一支笔,给男人递了过去。
最终在祝文山一连串的催促声中,唐天咬牙在和离书的右下角潦草的签了字并且还按了手印,接着撇下了那张宣纸头也不回的快步出了这间暗房。
弯腰捡起了那张和离书,祝文山邀功一般的将其交给了郑老板后,便很懂事的迅速离开了。
之前还有些嘈杂的房间里,再次恢复了该有的静谧,郑老板摇着头走回了纱帘后面,冲着刚刚全程没什么言语另一道身影道:“徐小姐,好在幸不辱命。”
海瑶翘起了红唇,语带感激:“多谢郑老板成全。”
“哪里哪里,这种小事相比于徐小姐医好了我陈年旧疾的恩德,完全不值得一提。”郑老板回应的很是真挚。
这件事说起来还是托了宋二小姐的福,宋家虽从未对外宣扬过宋嘉砚的腿伤,但宋二小姐自身在上流社会中还是具有相当的影响力的。
而有了她的极力推荐,海瑶在最近还真又收到了几家的邀约,郑老板算是其中之一了。
海瑶复又说了两句客气话儿,之后有礼的同对方做了告别,悄然的从后门离开了春风楼。
转眼就过了一夜。
沪城的清晨是由报童走街串巷的吆喝声唤醒的,不过谁都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份普普通通的日报,却意外的在沪城引发了一场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