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这差事,真难搞!
圣旨一个时辰后降下,敬安帝封李暮霭为长嘉公主,四日后和魏王一同起程,远赴北凌和亲。
李暮霭由此搬进了东宫侧殿等待,当了会儿短暂的主子。
直到起程的前一日,长公主才再次召见了她。
大殿的门紧闭,殿里只有她跟长公主,这是她为长公主效力以来,第一次单独面对长公主,她心里依然紧张。
辰安长公主背对着李暮霭站在殿中,一言不发。
李暮霭敛裙跪下道:“公主,暮霭没有去找君上,君上来得这样快,看来公主身边还是有君上的人。”
她是长公主的人,再心急也不会去求君上帮忙,这在公主眼里是背刺。
“找细作已不是你的差事,你不用再管。”辰安长公主转过身来,“李暮霭你应该知道,本宫之所以入主东宫,是要替魏王守住东宫,他才是先太子嫡系,是大邺的将来。”
“公主放心,暮霭一定会保护好殿下,护他平安归来。”
辰安长公主俯身扶起李暮霭,徐徐喟叹:“你这丫头的倔脾气,真是随了……”
李暮霭惑然看向长公主。
辰安长公主扬唇,“随了你师傅李淮。”
长公主笑了,这是李暮霭第一次看见公主对她笑。长公主是她最钦佩的人,这抹笑看得她心里欢喜。
可长公主的笑容是稀罕物,很快就散了。
长公主递给她一页纸笺,上面写着五种药材的名字:赤真珠、冰晶雪莲、血灵芝、木仙藤、祝余草。
它们是长公主心心念念的,能炼成长生药的东西,都是李暮霭没见过的药材,看着像话本上杜撰的。
“公主与北凌摄政王说好了吗,如果暮霭助他一臂之力,他是否肯兑现之前的承诺?”
“你若能助他夺得皇位自然是好,他会信守承诺,但本宫要的是药材,只要你能拿到药材,皇位让谁坐都不重要。”辰安长公主又言,“他们的争斗你能不搅和就不搅和,你一个小妮子,没经历过风雨,贸然搅和,反而容易坏事。”
“是,暮霭明白了。”
“拿到药材你即刻归来,不得有误。”
李暮霭皱了皱眉头,“暮霭一个人回来,魏王殿下怎么办?”
公主方才说李阔重要,看来在公主心里长生药的分量更重。
“本宫自有打算。”辰安长公主抬手拂袖,示意她退下。
李暮霭行礼告退,刚出承明殿,又碰见了敬安帝身边的内侍。
君上也传召她觐见。
立政殿里,李暮霭伏跪请安,“拜见君上。”
敬安帝坐在书案后,笑着说:“怎么还叫君上,你如今应该称朕一声父皇。”
李暮霭抬起头看向敬安帝,她没有爹娘,姓都是随的师傅的姓,从前一直渴望有亲人相伴,如今突然有了个“爹”,她却心里没有半分熟悉和亲切。
“父……父皇。”
“平身吧,过来些,父皇有话对你说。”
李暮霭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走近。
“朕明明可以让你以宫女的身份陪伴魏王,却执意要封你为公主,你可知为什么?”
李暮霭摇了摇头,她方才听见的时候都惊呆了,她根本没有来求过敬安帝,而敬安帝一开口就是封她为公主。
“魏王没有父母倚仗,去了都免不了受欺负,更何况身边的奴才,你若是朕的公主,有朕给你撑着,凌国会待你客气些。”
李暮霭揖手行礼,“多谢父……父皇。”
挺简单的称呼,她喊着实在是别扭。
“父皇为你着想,你也当为父皇分忧才是。”敬安帝拿起书案的纸笺递给她,“你到了北凌之后找齐它们,派人送回来给朕。”
李暮霭接过看了一眼,君上要的竟也是那五样药材。
她心中惊了一下,表面仍旧镇定,免得让君上猜到长公主也有过同样的吩咐。
“父皇,这些是什么?”
“是父皇想要的东西,或许不好拿,你尽力而为。”
李暮霭点头称是。
“开罪凌帝的人是皇姐而非朕,只要你找到他们交给朕,朕会去国书向凌帝求情,让他放你和李阔回来,另送一位质子前去。”
李暮霭颦眉,君上真是会说话,方才说着不勉强,又开出这样的条件,不是在逼着她找么?
“这些东西皇姐同样想要,朕不知皇姐有没有告诉你,但是朕跟皇姐抢也是为了她好。”敬安帝淡淡道,“世上没有长生药,皇姐却执迷不悟,朕私藏药物,只为让她知难而退,好好做她的摄政长公主。”
九月初一。
立政殿外旌旗招展,百官肃立,恭送魏王殿下和长嘉公主远赴北凌。
九重玉阶上,辰安长公主与敬安帝并肩站着,目送着车马驶出宫门。
辰安长公主神色如霜,等到群臣散去,敬安帝也转身离开之后,她才沉了口气,望着空荡荡的宫门处,眸色沉黯。
楚明玄站在长公主身后,低声问道:“公主并不畏惧君上,为何不让君上送自己的皇子过去?”
辰安长公主缓步走下台阶,道:“君上敢直言让李阔为质,心思昭然若揭,李阔待在北凌反而更安全,比起咱们这位君上,本宫甚至更信任夏侯沉不会伤李阔。”
“那暮霭呢,非选她去不可?”
“她说得对,谁都有可能伤害李阔,但是她不会,与其让君上另安插人手,不如让她陪着魏王。”辰安长公主又言,“还有,她性子倔强,不服输,一定会想方设法完成她的差事。”
仪仗浩浩汤汤,在凤京城里穿行。
李暮霭单手托腮,望着车窗外。
长公主和君上都让她找药材,若是别的事,她一定向着长公主,可是如今还牵扯着李阔的去留……
向着公主,李阔得继续为质;向着君上,李阔就能回来。
李暮霭摇头,这差事,真难搞!
李阔放着自己的马车不坐,非要凑过来和李暮霭一起,“姐,得知我要去敌国,我身边的宫娥躲都来不及,你跟着我去做什么?”
李暮霭扭头瞧向他,“朝阳啊,凌国是个龙潭虎穴,你小子细皮嫩肉、身板单薄,还不够暴君喝一壶的,而且是我们办砸差事在先,才连累你得去做质子,我们得负责到底。”
长公主把青蕊也派来了,充当李阔的婢女,和她一起保护李阔,此时在李阔的马车上。
“可是姐我担心你,我无父无母,就只有你和姑姑,你要去给暴君充后宫……”李阔苦着脸,“我……我心里难受。”
李暮霭摸了摸他的脑袋,“不管在哪儿,你都只需好好读书,天塌了有姐给你撑着,姐能把你带过去,就能把你平安带回来!”
李暮霭从袖中摸出小像看了看,她管朱颜拿回来了,没舍得卖,留个念想。
“朝阳啊,你在背诗吗,念出来给姐听听。”
李阔捧着诗集念道:“公子王孙逐后尘,绿珠垂泪滴罗巾。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车马驶出凤京,带他们远离故土,前往远赴凌国皇城。
“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