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忠言逆耳,所以朕不想听
柳别情说完看了李暮霭一眼,也是无奈,看来世上就没有十足的好东西。
那药虽能救命,却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此女昨日痛得死去活来,而君上昨日发作之后也再无耐性装下去,才传她们来长钦殿,逼她交出解药。
李暮霭望了望前方的紫极殿,她孤身一人留在暴君身边多危险,得找机会和旁人多套近乎,比如这个柳别情。
她看得出此人是夏侯沉的亲信,追随暴君多年,对夏侯沉的脾性了如指掌。
李暮霭笑着攀谈:“柳总管,你看着性情温和,斯斯文文,伺候你家君上不容易吧?”
柳别情还是不想理她,朝着紫极殿走去。
李暮霭抿抿嘴,御前的人嘛,对待她一个敌国之人怎能不谨慎,她懂,不急。
她跟着柳别情进了紫极殿,见外殿里站了十来个内侍,端着金盆、盅盂之类的东西,等着服侍他们君上起床。
内殿的门关着,里面已经有了烛光。
柳别情走到门外唤了一声,“君上。”
“进来。”
柳别情推开殿门,微微弓着身走进寝殿。
其他人仍在原地等,直到柳别情回头示意他们进去,内侍们方才埋低了头,捧着各自的东西,敛声屏气地进了寝殿。
李暮霭没有活干,扒在门边探了个脑袋张望,见夏侯沉正坐在窗边矮桌旁下棋。
殿内的装饰都是暗色,本就死气沉沉,他还穿着一身暗紫色寝衣,像极了坐在阎罗殿里的阎王!
一个内侍拧了锦帕呈给君上,手上挂着水珠,不小心撒了几滴棋盘上。内侍吓白了脸色,慌忙跪下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夏侯沉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指尖拈着一枚棋子,思索片刻后落下。
柳别情轻车熟路地发落了他:“拉去刑司,杖责三十。”
几滴水,三十板子……
李暮霭听着都疼,怪不得内侍们一个个小心翼翼,生怕出差池。
宫里那么多差事,他们偏被挑来服侍暴君,跟她一样倒霉透顶!
早膳设在外殿,皇帝的伙食开得真好,吃个早饭而已,各式糕点、炖品、粥品、小菜摆了一桌子。
李暮霭看着直流口水,她还没吃早饭呢,因为她睡过了时辰,柳别情自己吃了早饭才来叫的她。
也许是因为夏侯沉如今得忌口,不能被太多人知晓他饮食有异,柳别情遣走了内侍,只与她留在大殿里。
李暮霭记得自己答应暴君的事,她得帮他防着药性发作,将桌上不适合他吃的菜都端得远了些,譬如那些肉包、肉粥、鸡油炖的青菜、掺了猪油的糕饼、乳鸽汤……再把他能吃的菜换到他面前。
于是乎,这位九五之尊的眼前只剩下白粥、几样面点。
夏侯沉徐徐转眼看向李暮霭,匪夷所思。
柳别情同样投来诧异的目光,这饭食是君上吃的?半点油荤不见,他们当奴才的吃得都比这香。
李暮霭语重心长,“君上,要想自己少受罪,你只能这样吃,听我的没错!”
夏侯沉瞥了她一眼,看着眼前的清粥花卷,拿起筷子却无从下手,迟疑了一阵才浅浅吃了两口。
吃过早饭夏侯沉得去上朝。
李暮霭明白,如今夏侯沉对她不放心,她得待在夏侯沉眼皮子底下,便识趣地跟着他离开。
夏侯沉走在前面,她和柳别情跟在后面,她慢下两步,趁夏侯沉不注意,回头飞快地顺了两个花卷藏在衣袖下。
柳别情看见了,对着她皱了皱眉。
李暮霭苦着脸做了个唇形,说的是“我饿”。
柳别情摇头叹了口气,没有多言。
天御殿就是凌帝上朝的地方,在长钦殿前面,是凌宫里最大的殿宇,从外面看已是大气磅礴,里面也是宽敞无比,左右各有九根金龙柱,庄重恢弘。
夏侯沉拂袖落座殿上,柳别情侍立在一旁,李暮霭和其他几个小内侍再往后站了站。
殿中百官静候,等君上坐下,他们齐齐跪拜,异口同声:“吾皇万岁!”
声音在宽阔的殿内被放大了数倍,如雷霆般震撼。
夏侯沉唤了平身,他们才陆续起来,理了理衣冠,持笏肃立。
“诸卿有何事要奏?”
一个大臣出列禀道:“君上,臣有事启奏,太傅大人是两朝元老,诸皇子之师,纵然他冲撞了君上,有过在先,但还请君上念在太傅大人劳苦功高的份上,宽恕于他……”
另一个官员也站出来进言:“君上,臣复议,太傅大人已过六旬,让他辞官回乡便罢,革职抄家是否罚之过重?”
又有人跟着接话:“君上,太傅大人之所以会冲撞君上,是因为他乃三殿下之母族之人,得知三殿下下落不明,他心急如焚,还请君上体谅他身为长辈对晚辈的挂念。”
“诸卿此言,是要逼朕收回成命,从轻处置谢元道?”
“臣等不敢,只是臣等身为言官,见君上因一时气急,罚之过重,不得不劝谏。”大臣作揖,“君上,忠言逆耳……”
夏侯沉不紧不慢地打算了大臣的话:“朕登基那日就说过,朕的身边不需要言官,正因忠言逆耳所以朕不想听!”
几个大臣都是一愣。
夏侯沉脸色阴沉,“诸卿上朝连脑子都不带,如此不长记性,还做什么朝廷命官!今日替谢元道求情之人,与他同罪论处!”
几个大臣惶然跪下,“君上……”
“他身为太傅,不知在思学殿教他的书,跑到朕的寝宫外倚老卖老,搅得朕不得安宁,朕还要宽恕他?”夏侯沉又言,“朕将他革职抄家,罚他的子孙流放,是想让他多关心自己的家事,惦记自己的儿子,别成日给外甥女的儿子求情,多管闲事!”
李暮霭记得,他们说的太傅她见过,是那个在宫前广场上大骂夏侯沉是昏君的人。
革职抄家,子孙流放……
啧,家破人亡吗这不是。
夏侯沉没有理会跪在地上的几人,看向其他大臣漠然言:“还有谁以言官自居,要给谢元道求情,都站出来,朕好一并处置,省得朕往后隔三差五不得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