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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深藏不露

李暮霭看见了,止步不前。

她捏紧了手里的药瓶,看来夏侯沉现在缺的不是这个。

他和两个弟弟关系疏远,独自在这儿也不是思念谁,而是在感叹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两条人命,覆水难收。

那日在慈安宫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他不是个冷血至极的人,恩怨的了结对他而言并不轻松,否则他不会借酒消愁。

他曾有意留他们一命的人,如今都不在了,这个结果并非他所愿,却不得不接受。

那日所有人都在说他的不是,怨他心狠手辣,今日这二人的死,他们也归结在了夏侯沉身上,说是他所为。

他成了诛尽异己,残杀骨肉的嗜血之人,更加成为了世人眼中的暴君。

夜色深沉,远处的胤安城里时不时传来爆竹声,百姓们在庆祝年节,合家团聚。

她前几日还说胤安城里到处都是他的亲人,如今他的至亲也只剩下了小叔夏侯煜,他们之间仇深似海。

夏侯沉的身后很安静,因为李暮霭没再说话,但知道李暮霭方才的话何意,侧眼一瞥她道:“自作聪明!”

李暮霭撇撇嘴,明明是他自己死要面子,不肯承认。

她道:“木已成舟,君上还是想想怎么打发紫极殿外的人吧,别让他们以为君上真怕了。”

“你可知他们为何如此?”

李暮霭点头,“君上的朝堂不缺异己,也就不缺和稀泥的人,所以君上不管是独自寻清静,还是杀人泄愤,都是在成全别人,真不能这样。”

夏侯沉徐徐转身,目光从她脖间扫过,淤青已经淡了,只剩一点痕迹。

他朝着城墙下走去,道:“朕没想成全谁,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事,朕不会再做。”

李暮霭闻言,有些云里雾里,见他走远,匆匆跟上。

柳别情和夏无念候在下面,看见君上下来,二人一同拱手,“参见君上。”

夏侯沉移步离去,边走边吩咐:“传旨,厚葬那二人,好好安抚他们的母族,助他二人出逃的奴仆、侍卫等人,斩 。”

柳别情拱手,“奴才领命。”

夏侯沉步履矫健,看着像个没事人。

他有柳别情陪着,李暮霭打算抓住除夕的尾巴,回去陪她弟过年。

李阔他们果然没睡,还在景颐宫里等她回去。

李阔顶着寒风,在门口翘首望着,见她回来忙问:“姐,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连饭都没吃,桌上的饭菜早已凉了。

李暮霭让小顺去把饭菜热热,她关上房门,跟李阔讲了讲今日的事。

从前她希望李阔埋头读书,不理会外面的糟乱事,如今发现当皇帝空有学识也没用,他多知道些,以后碰到如此复杂的局面,也知道该怎么应付。

李阔听了,压低声音问:“姐,那两个人真的不是他杀的?”

李暮霭摇了摇头。

李阔将信将疑,“我怎么觉得就是凌帝所为,他故意的,逼得他们出逃,再做出意外坠崖的假象,这样就没人会怪到他头上。”

“可你现在不就在怪他?不止你,紫极殿外的大臣们都认为是他做的,反正大家都会怨他,他若要杀他们,何必多此一举,他上次杀夏侯敬时不就没遮掩?”

李阔皱眉,“不是他做的,平白遭人误会,被群臣威逼,依凌帝的脾气,不得把那些大臣都杀光?”

“他先前是想把牵涉其中的人都杀了,但刚刚又改了主意。”李暮霭看向李阔,言道,“朝阳啊,若是你,你会怎样做?”

李阔想了想说:“要么不追究,这样大臣们也就找不到由头再跪下去;要么就追究到底,处置所有人,堵住悠悠众口!”

李暮霭双手托腮,慢慢讲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他们的嘴哪儿是你能堵得住的,夏侯沉他没有这样做,。”

“那就只能顺应他们的心意,息事宁人,让今日翻过去。”

李暮霭不等他继续猜了,言道:“凌帝厚葬了两个弟弟,安抚了他们的母族,杀了参与此事的奴仆、侍卫。”

李阔不解:“又是厚待,又是杀人,他到底是想息事宁人还是想立威?不矛盾?”

“矛盾?矛盾才是他的高明之处。”李暮霭喟叹,对李阔言,“我也是在过来的路上才琢磨明白的。”

“姐你明白了什么?”

“他不杀大臣,安抚两位皇子的母族,是因为他们的母族在朝中有势力,盘根错节,一时间不好处置,加上大臣们的跪谏,要想事态不再扩大,他退一步是最简单的做法。”李暮霭接着道,“他处置下面的人,是因为他们的主子乃是抗旨出逃,得有人为此付出代价,以正皇威。”

“可奴才都得听主子的,他们出逃,母族的人也一定出了力,凌帝岂不是赏罚不分,是非不明?”

“皇权面前讲什么是非,他是在杀鸡儆猴,让那些愚忠的奴才知道,主子是主子,奴才是奴才,出了事,主子甚至能得封赏,奴才却得送命,往后他们为主子办事时就会多思量,不会仗着有人撑腰便义无反顾。”

李阔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李暮霭沉了口气。

是啊,主子都是高坐明堂动动嘴皮子,出力的永远是下面的人。他们是手,倘若手都不听话了,嘴皮子就只能是嘴皮子,掀不起风浪

李暮霭托腮叹道:“经此一事,我觉得他可以是个很高明的皇帝,就是脾气忒差,不懂隐忍。”

但她也不免担心,夏侯沉是个深藏不露的,那他和摄政王之间的胜负只会越来越难分,她更不知向着谁才能达成所愿。

紫极殿。

夏侯沉沐浴更衣完,遣走其他内侍,坐在坐榻上饮了口茶。

柳别情从外面回来,行礼道:“君上,大臣们都走了,君上不仅宽恕了两位殿下的母族,还厚待他们,那些大臣已无话可说。”

“告诉夏无念,查查那日因慈安宫之事入狱的大臣,与肖氏无关者官复原职,关了这些日子他们也该老实了。”

柳别情拱手称是,心里忽然轻松了不少,因为君上似乎变了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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