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敲山震虎
远在江南的曹化淳，得了皇帝的手谕之后，思索良久。
他心中逐渐有个计划。
大运河上的漕工，与田间地头的农民百姓不同，本就有一定的组织，分归不同的帮会。
这种组织即是一种保护，朝廷要对他们动手，总要顾忌一二。
但这种组织放在移民上，可就是一个利器了。
大明向南洋渗透，说好听的是移民，说不好听的就是殖民。
指望原本在乡里老实本分的农民，一换了地方，就立刻武德充沛，能跟当地土着“打成一片”，概率确实不高。
但现在有了漕工当骨干，可就方便多了。
曹化淳小声道：“难怪陛下要对漕工动手，这上百万人撒到南洋，效果一定很好。”
“先让他们打下地盘，把咱们大明移民能打的印象建立起来，然后再让普通百姓移民过去。”
曹化淳立刻去找李华梅商议。
李华梅淡漠地看着曹化淳，要说起海上贸易，或者打海战的事情，她全都精通。
但如何处理漕运，怎么组织移民，她可就一窍不通了。
“你要如何对付漕工，莫非是直接派兵过去？”
曹化淳心中一惊。看来这贵人还真是海商出身，杀气还真挺重。
他连忙笑着说道：“贵人，漕工虽然不像军队，组织那么严密，但这些人之间也互通有无，要是直接对他们动手，他们一定同仇敌忾。”
“所以老奴的打算，是先分化他们。”
李华梅皱着眉头：“分化？”
曹化淳点头。
虽然都是漕工，漕工十余万人，也总有贫富差距。那些最穷的漕工，他们的日子比起普通百姓，也好不到哪里去。
曹化淳道：“老奴打算先放出风声，说朝廷要彻底断掉漕运，把所有漕工都发到东北垦边，凡是肯去的，每家给三十两安家费，而且免税三年。”
“如此一来，漕工之中本就过得不如意的，多半就会同意。”
大明普通百姓，全家一年的收入也就二三十两。
朝廷给出这样的待遇，肯去东北的漕工一定不少。
李华梅轻轻点头，然后道：“那剩下的人怎么办？”
曹化淳嘿嘿一笑：“自然是打个巴掌，再给各甜枣。他们不肯去东北，一定要闹事。”
“到时候老奴调动锦衣卫来弹压，在适当地退一步，允许他们到小琉球去开拓。”
“对于漕工来说，小琉球虽然在海外，但距离江南不过一千里。东北虽然有陆路相连，但却在三四千里之外。”
“两相比较之下，他们肯定就会同意去小琉球了。”
“等第一批人上了小琉球之后，剩下的人就好安排了。”
李华梅听到这里，轻轻一笑：“你还真有些小聪明，要是去做商人，也一定能闹出些名堂。”
曹化淳赔笑：“老奴天生就是伺候贵人的命，要是去经商，一定赔光老本。”
这段时间曹化淳一直在小心伺候，李华梅对他观感逐渐变好。
于是笑着说道：“老曹你以后也别这么见外，直接叫我名字就是。”
曹化淳听到这话心中一喜，知道李华梅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自己以后在后宫中，也算是有条粗腿了。
他赶忙行礼：“老奴可不敢僭越，但既然贵人这么说了，老奴以后就叫您夫人吧。”
李华梅听到夫人二字，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一红，轻轻点头。
二人离开应天之后继续南下，到了宁波府。
此处是海贸中心，到处都是船埔。
曹化淳引着李华梅，到了当地最大的船厂，开门见山道：“我家夫人要走船经商，你们这里有现船吗？”
船厂的老板听见这话，快速打量了一眼进来的二人。
他走南闯北，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这二人非比寻常。尤其是曹化淳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有一丝尖锐。
于是他笑着走了过去，压低声音问道：“二位怎么称呼？”
曹化淳一侧身，把身后的李华梅让了出来：“这是我们家李夫人。”
船厂老板笑了一下：“您给我透句实话，是李夫人啊，还是朱夫人啊？”
曹化淳听到这话，心中一惊，莫非是自己此行走漏了风声？
他刚忙回头，就要挥手示意，让后边的锦衣卫赶来护驾。
反倒是李华梅老神在在，她在大海上走南闯北，可是身经百战，见得多了。
船厂老板见状，知道自己猜对了，赶忙挥手。
“这位公公别急，先请问一句，您是哪家王府的总管？”
曹化淳听到这话，整个人一愣：“王府？”
船厂老板笑道：“您就别跟我装啦。自从皇上老爷断了各宗室的俸禄，每年又在各王府敲竹杠。”
“咱们大明的各家王府，收入就越来越低，钱少了，吃饭的嘴却没少，这总得想办法不是？”
“于是这些王府就派人去经商，自然要到这里买船。这本来也不是什么机密事情，也没犯国法，您就别跟我卖关子了。”
曹化淳听到这里长出一口气，他还以为是身份暴露了呢，没想到这老板是误会了。
但他心中一乐，觉得这正是个伪装的好借口。
于是他笑着说道：“咱们家是北边的王府，具体名字就不好透露了。”
船厂老板听到这里，会意地点头。
自从大明征服蒙古之后，北边各省的重要性下降，连累当地的王府，日子也越来越不好过。
船厂老板笑道：
“咱们厂里没有现船，但存着的木料却有不少，您要是不着急，可以订做。”
李华梅听到这话，一下子来了精神，直接换了当地的吴语问道：
“你们厂里都能做怎样的船？”
船厂老板一听这口音，就知道来了个懂行的。
他原以为曹化淳他们来自北方，可以宰冤大头。但现在没了机会，他只好打起精神，和李华梅讨价还价。
要是朱由检打击王府之前，他面对宗室，可没有这个胆子。
但现在情况变了，他抬起价格来，也没有什么负担。
许久之后，二人谈好价格，李华梅当即让曹化淳付了十万两银子当定金，然后扬长而去。
船厂老板的儿子悄悄走了过来：“阿爹，这两人居然就这么走了，也不留个字号，他们也不怕咱们黑了他们的钱？”
船厂老板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恨铁不成钢道：“人家一下子能拿出十万两，自然就不怕咱们黑掉。”
“再说了，现在那些宗室们，虽然没有当年那么豪横，但终归是皇帝的亲戚。”
“他们不能像以前那样欺压百姓，但咱们平头百姓想惹到他们头上，也没好果子吃。”
听到父亲的话，他儿子缩了下头：“儿子知道错了。”
李华梅与曹化淳住进当地最好的客栈，曹化淳带来的锦衣卫也乔装打扮。
扮作普通的客商，入住客栈。
曹化淳找了个机会，写了封手书，让人传到各地，大肆宣传，说朝廷要彻底废掉漕运。
消息一出，运河沿岸，一下子就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