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考场之外

听完孔贞运的第三条建议，朱由检满是笑意的点头。

“爱卿的建议都很好，你回去拟个具体的条陈，改日再交给朕。”

等孔贞运返回大臣的队列，朱由检笑着说道：“诸位爱卿，可还有什么想法？”

百官们对视一眼，都默默不言。

前排的大臣是心情复杂，还在考虑朝鲜内附之后，对朝堂权力格局的改变。

毕竟凭空多了一个承宣布政使司，很多事情都要跟着改变。

而后排的小官们，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在吃瓜。

他们根本看不懂朝堂上发生了什么，只好自己脑补。

等退朝之后，他们三三两两凑到一起。

“这孔大人一开始不是反对朝鲜内附吗，怎么后来又改变了主意？”

又是那包打听，他听到这话，又开始胡编：

“你哪里知道，这孔大人当年也曾游历朝鲜，与朝鲜不少贵人，也颇有渊源……”

他刚说的起劲，就看见正走过来的孔贞运，赶忙闭上嘴。

他自然喜欢胡吹，却没有找死的爱好。当面编排一位侍郎，可不是好玩的事情。

孔贞运倒是没在意这些，他满脑子都在想朝鲜内附的事情。

他那三条建议，大体上那么一说很容易，但要落到细则上，可就麻烦了。

然而千里之外的汉阳，朝鲜上层两班，可就更是心烦。

今日初一，正是科举大比开始的日子。

但考场外边，却差点上演全武行。

那些坚决反对内附的士子，提前换上白衣，表示自己的不满。

而那些早已打定主意要投靠到大明一边，支持朝鲜内附的士子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他们心中甚至还有些窃喜：“有了这个表现的机会，来阁老看在眼里，也会记住我们这些人对大明的忠心。”

他也组成方阵，站到反对者的对面，和他们打起嘴仗。

双方各自引经据典，吵了许久，火气越来越大。

这时，朝鲜科举本身反倒不重要了。

谁都知道，如果自己这一方落败，就算高中进士，也没有任何意义。

若是朝鲜不能内附，那么支持内附的士子最好的出路，就是跑路去大明。

而如果内附成功，这些反对者即便高中，也一定会被大明另眼看待，早晚被打发到边境上去吃苦。

所以双方各不相让，吵到最后，直接推搡起来。

两班上层的贵人们在远处看着，不由得摇头。

一位老者叹气道：“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啊。”

另一人赶忙劝道：“这都是大明不行王道，非要吞并我朝鲜，所以他们才不得已而为之。”

听到这话，众人都沉默。

过了一阵，才有人小声问道：“两方士子马上就要打起来了，咱们是不是要出面管一管？”

那老者摇头：“哼，现在士子打架，还不是因为那个什么内附论，这事情都是大明使者搞出来的，就算要管，也轮不到咱们来管。”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目光投向远方。

那里正是明使下榻的地方。

此时大明使团中，来宗道老神在在，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刘若宰却有些焦心。

他虽然才华横溢，但毕竟进入官场才四年，养气的工夫还不到家。

何况现在马上就要开打的士子之中，许多都是他的好友，关心则乱。

于是刘若宰主动找到来宗道：“阁老，咱们是不是该派兵弹压，别让他们真的打起来？”

“今日毕竟是大比之日，在孔圣人面前做出这些事情，实在是有辱斯文。”

来宗道摇头道：“依我看，倒是要让他们打一打才好。”

刘若宰听到这话，不由得一愣。

来宗道见状，笑着说道：“李朝立国二百多年，总还有些忠良死节之臣。借着这个机会，正好让他们自己跳出来。”

两方士子一旦真的大打出手，事情闹大之后，朝鲜各位大臣就必须选边站。

这倒确实是个分清敌我好方法。

但刘若宰还是迟疑道：“万一事情闹大了，那可怎么办？”

来宗道淡淡说道：“陛下派来一万陆军，怎么会把事情闹大。何况那些两班也该知道，能决定他们命运的，并不在考场外那些反对内附的士子身上，更不在这汉阳城内。”

刘若宰听完，不知想到什么，缓缓点头。

与此同时，考场外远处观看的两班们，见士子们终于动手开打，不由得连连叫好。

一人大笑道：“只要能狠狠地打掉那些卖国之人的威风，咱们朝鲜的国体，也就能保住了！”

听到他这天真的话，刚才叹气的老者一阵摇头。

旁人见状，不由得开口问道：“老大人，您怎么闷闷不乐？莫非是觉得反对内附的士子，做的还不够好？”

老大人摇头：“他们做的已经够好了。咱们朝鲜武力一向不振，他们敢于出手，真的打一仗，已经算不错。”

“我这摇头，只是在感叹，他们在做无用功啊。”

“能决定咱们朝鲜国命运的人，在顺天。”

“倘若咱们派去的使者，无法说动朝中大臣群起反对，最终让陛下改变主意。那么咱们朝鲜国的命运，便是注定的。”

此话一出，所有两班都沉默了。

大明这几年来的赫赫武功，早已彻底降服了朝鲜上下的人心。

现在那些士子还敢反对内附，无非是这话乃是来宗道放出的风声，而非皇帝的旨意。

倘若是朱由检亲自下旨，令朝鲜内附，那么这些士子恐怕就生不出任何反抗之心。

在场众多两班的目光，不由得一起投向西方，那是顺天的方向。

他们都在心中祈祷，指望着大明的儒臣们能够发力，让朱由检收回成命。

但不管他们怎么想，考场外的战斗是愈演愈烈。

一开始双方还只是拳脚相加，结果有个小年轻，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一杆木棍来打人，一下子就让局势升级。

双方各自抄起桌椅板凳，笤帚拖把之类，互相战作一团，颇有些斩木为旗的意思。

他们打着打着，来宗道也带着近卫来到附近，近距离观战。

眼见他们闹得实在太厉害，甚至已经有人被打翻在地。

来宗道才一挥手，让大明军队出动，把两方人各自看管起来。

随后，来宗道宣布本届科举先暂缓开始，接着，他让人传令给朝鲜各地大小官员，令他们到汉阳议事。

朝鲜官员知道这次议事没那么简单，恐怕是要人人过关，都要对内附的事情表态。

倘若支持内附，那就是卖国贼，要被人用骂名戳脊梁骨。但如果不支持，那么大明不高兴，就要物理上戳他们的脊梁骨。

朝鲜国的大臣们都两难，但又不能不去，于是一个个哭丧着脸进城。

倘若有不知道的人见了，恐怕还以为朝鲜闹了什么大灾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