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储君和帝王
太子去太尉府带了个马夫回东宫的事，成为了最近官员口中新的讨论话题。
今年已然十五岁的太子，本该开始议论婚事，相看太子妃。
就算不想早早定下，也该有关于这方面的动向。
可宠爱太子的皇帝不想选，太子本人也不想选，然后太子带了个马夫回东宫。
这一连串的事情，让大臣们心中惊疑。
“太子殿下，不会是断袖吧？”
“怪不得晓得暖梅香和桂花油的用处……”
“若是如此，那……还要送女儿入东宫吗？”
“送了守活寡，不送没人在后宫，这这这，这该如何啊！”
朝臣在私下讨论。
然后在朝会上沉默。
参又不敢参，议又不敢议。
没人提马夫的事，沈济也装傻不提，他巴不得朝臣永远沉默，好让他早点下朝回去处理要紧的公务。
但是今天，他被朝臣影响，不是很想跟着沉默。
沈济去了东宫。
腿脚不方便的元珑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沈修璟从东宫外候到了东宫内，没有正经差事的段二也候在了元珑的身边。
于是当沈济看到自家女儿时，她正坐在池塘边。
同时看到的，还有两个身形高大的人，宛若双生子般站在她的身边，一起面无表情地喂鱼。
元珑则是手持一截炭，在纸上写写画画。
沈修璟先注意到了沈济，他转过身，弓腰行礼道：“儿臣请父皇安。”
另一边的段二连忙放下手中的鱼食，跪地磕头行礼。
没人教他宫廷礼仪，一切全凭自我摸索。
“阿爹！”元珑转身，笑嘻嘻地对着沈济招了招手说：“难得今天阿爹没有和朝政相伴，终究还是崔丞相承担了一切。”
“胡言乱语什么。”沈济用手指点了点元珑的额头，表情中带着些沉郁。
沈修璟看出沈济有话要说，他低头无声退下，顺便带走了段二。
没了不相干的人，沈济拿起鱼食，丢了两颗到池塘里，这才开口问道：“珑儿想嫁人吗？”
“嫁人？为什么要嫁人。阿爹是不想让我当太子了吗？”
她要是嫁人的话，就要对所有人承认，她是女子而不是男子。
可这样，所有人都会抨击她的身份，转而支持另外两个皇子上位。
在这个时代，那些大臣只会支持皇子。
“未来的皇帝只能是珑儿，阿爹不会让你为难的。”
沈济搓了搓手指，又丢出一颗鱼食，看着锦鲤在池中抢食。
他幽幽叹了一声继续说道：“阿爹只是在想，当初自私地定下了你的身份，如果你遇到了心仪的人，要怎样向他说清缘由。”
“都怪我，让珑儿为难了。”
沈济想问元珑和段二的关系，又不想被自家女儿厌烦，只能拐弯抹角地卖惨。
元珑眼皮连抬都没抬，接着在纸上写画，无所谓的说道：“那就等遇到那个人再说吧，现在思考这种事没多少意义。”
她心仪的人，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出现。
至少上辈子她死的时候，都还没有遇到能让她心仪的人。
在她看来，沈济完全是在杞人忧天。
沈济在心中舒了口气。
还行，女儿没有被莫名其妙的男人勾走了心。
他清了清嗓子，试探性的说：“珑儿你已经十五了，也该考虑考虑这些事了，就比如说阿爹给你准备的那几个……”
“刺啦”一声，元珑手中的纸被撕裂。
对上沈济疑惑的表情，她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把纸叠起来。
“手抖，阿爹你接着说。”
沈济若有所思，语气肯定的说：“你很讨厌他们。”
任谁都没法不讨厌，背叛过自己的人。
若是普通人，为了利益叛离，元珑能够理解，毕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背叛的事不道德，但是从人性上说，没有什么好指责的。
只是沈济为她准备的八个人，全部出自平民，是专门为她培养的助手和未婚夫。
他们从幼年起，承了沈济和元珑的恩情，才有了今日的成就。
是元珑将他们从人群中挑选了出来，是沈济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去培养他们。
他们背叛了元珑，就是背叛了他们自己。
“是的，我很讨厌他们。”元珑直接承认了自己的心思：“我还准备找人，把他们全部替换掉。”
“为什么？”沈济不解的问。
他只是单纯的不解。
这些年元珑和那八人，是单纯的君臣关系，除了白徐擅离职守之外，沈济没听过其他人在差事上出了什么差错。
元珑手指捏紧手中炭条，嘴唇抿起。
她想说出重生的事情，却担心沈济知道她遭受的一切后，会将责任揽在他自己的身上。
“珑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沈济摇摇头，然后拍了拍元珑的发顶：“既然珑儿讨厌他们，不需珑儿费心，阿爹来解决。”
“毕竟，他们存在的意义，便是为了珑儿的开心。珑儿不开心，他们也就没有必要存在。”
他想知道原因，又担心元珑为难。
那么不问就好了。
只要元珑开心就好了。
沈济的话，让元珑眼眶微红，她忍住哭意说：“阿爹，我只是想当个特别好特别好的储君，可是好难啊。”
上辈子的时候，她想着当个好储君，和所有的臣子打成一片，为百姓谋福利，争取一起名留青史。
可是这只是她一个人的想法。
他们根本不在乎身后事，也不在乎当下百姓的死活，他们只想着争夺权利，争夺叶小福的爱。
在他们的谋算下，元珑从温良纯善的储君，变成了好色无为的储君。
仿佛所谓的好储君，只是她一个人的梦而已。
“珑儿，你不要想着去当特别好的储君。”
沈济的眉头不自觉皱起，语气很是严肃的说：“在储君这一位置，没有人会去定义好坏，只有那些想要将你推下这个位置的人，才会在你身上安上好或者坏的名声。”
微风吹过湖面，懒散的锦鲤游动，惊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元珑心神同样被惊动。
没有好的储君吗？
那她应该做什么呢？
沈济双手负在身后，眺望着宫墙上的天空，掷地有声的说：“珑儿，你应该去当的，是成为开创盛世的君王，成为让万朝来贺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