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世家的弃子
安洛先神情一凛，冷哼道：“不知所谓！”
“装成这个样子，看上去实在是不讨喜。”段明诚伸手拍拍安洛先的肩膀，低声说道：“你和我都是给殿下办事的，不用搞得这么生分。”
下一刻，安洛先重重地打掉了段明诚的手，并且退后两步，轻拍着自己的肩膀。
他那嫌弃的样子，仿佛肩膀上沾到了脏东西。
段明诚并不生气，他揉着手背，态度散漫道：“安大人这么看不上我，可是觉得我断了安大人的青云路？”
听到他这么说，安洛先没忍住被气笑了。
那双桃花眼中却满是冷意，安洛先语气鄙夷：“就凭你？一个马夫，还是全家叛贼的马夫，能断我安洛先的路？”
被提起自己家中的事，段明诚的表情冷了下来。
不过他依旧往安洛先的心口捅刀：“凭我怎么了，殿下什么时候在乎过臣下的身份，安大人在认识殿下前，不也只是个人人都能欺负的小书童吗？”
“为自己的嫡兄当书童，寒冬腊月衣不蔽体被殿下看见……”
“你闭嘴！”安洛先重声打断段明诚的话，恶狠狠的说：“便是书童，也比叛贼马夫要好！”
从身份上来说，只要段家的罪名没有洗清，谁的出身都要比段明诚的出身好。
所以他不只聊身份。
“安大人对我有如此的恶意，可是觉得，我抢走了殿下对你的爱护？”
段明诚扬起不带善意的笑，意味深长的说：“这只是个开始，安大人，日后多被殿下冷落些日子，就知道殿下到底在不在意，我究竟是马夫，还是叛贼。”
安洛先握紧了拳头，想给段明诚的脸揍上一拳。
但是他知道，自己打不过段明诚，再加上还在东宫附近，打起来的话，丢人的只会是他和元珑。
他只能强忍着心中的怒气，咬着牙说：“段校尉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家事吧，若一年后段家仍是叛贼，我定上奏陛下诛杀你。”
“这就不劳安大人费心了，我的事我自有抉择。宫宴的事要快办，安大人，请。”段明诚伸手向前，示意安洛先走在前面。
就算再生气，两人也要齐力办事，没法单独分开。
这让安洛先心中更气。
东宫里，只有一幅和谐的景象，沈修璟带着他宫中的枇杷，在一点点给元珑剥果肉吃。
元珑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不禁问道：“三哥来我这里，只来剥枇杷的？”
“原是要谈宫宴的事，现在已有人去办，那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沈修璟把一碟果肉递给元珑，漫不经心的说：“那位安主事，倒是个忠心的，看上去像是什么都愿意为五弟去做。”
听到这句话，元珑轻哼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上去像，谁能知道背地里是什么人。”
反正元珑看不出来。
她用签子叉起一块果肉放进嘴里，怅然道：“只是可惜，当初看上去很可怜的一个小书童，如今长成了这般模样。”
元珑说着是小书童，实际上她初见安洛先时，他已然有十三岁。
只不过平日里吃穿不足，看上去长得年幼。
那时元珑才五岁，刚学会怎么跑出皇宫，沈济默认她可以出宫随意玩耍，但还是在她的身边安排了许多侍卫。
跑了几次，在一次落雪时，元珑听说有一家街头的素包子很好吃，便带着宫人侍卫出宫，想要买上一些带回宫给沈济吃。
刚离开皇宫没多久，元珑就看到有书童蜷缩在宫墙下，躲避着凌冽的风，还有飘落的雪花。
可他的衣服很短，遮不住手脚，露在衣衫外的皮肉被冻得发青。
元珑唤停马车，指着宫墙下的书童说：“你们去给那人送件衣物。”
她不疑惑书童来自哪里，因为国子监就在附近，只不过国子监的规定是，学生要自己操办自己的事，不能带书童入内。
所以每到上学时，周围会有许多书童。
元珑觉得，这应该是个清贫权贵的书童，没法靠着马车躲避风雪。
宫人为书童送了衣物，元珑也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然而当她玩耍归宫，把素包子给沈济的时候，却看到了自己送出去的衣物。
厚实的衣物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脏污，仿佛把东西送人只是她做的一场梦。
可沈济的话语，告诉她这不是梦。
“鸿胪寺卿安耀良上奏，其子惊扰太子，已经将其鞭二十赶出洛阳。”沈济语气轻飘飘的说道。
元珑不解：“我送的是个书童，怎么会是鸿胪寺卿的儿子？”
三品的大员，即便家中再清贫，也不会让自己的亲生儿子过成这个样子。
“那个书童就是他的儿子。”
鸿胪寺，掌蕃部供奉之事，平日里经常与胡人和各族部落打交道。
安耀良在一次醉酒后，与胡姬春风几度，本来只是应酬而已，偏偏那胡姬怀了他的孩子。
之后胡姬诞下一子，产后虚弱而亡。
那个孩子跟着安家的奴仆一起长大，稍微懂事便成了安耀良嫡子的书童。
只需要给口吃食，不需要给钱的书童。
“他……安大人为什么这么恨那个孩子，便是庶子，也没必要这么磋磨吧。”元珑不懂。
沈济轻声解释：“安家清贵，是世家分支，安耀良狎姬不说，还是世家看不起的胡姬，又与胡姬诞下一子，这让他在家中丢尽了脸面。”
“若不是确定那孩子是他亲生，怕是连母带子，都要被他杀了。”
元珑这才明白过来，那胡姬不是产后虚弱，而是不得不虚弱而亡。
她再次问道：“可是因为我，给那孩子送了衣物，安大人便找了个由头，把人赶出洛阳自生自灭？”
沈济没有回答她，但他的沉默也算是一种回答。
平日里安耀良寻不到错处，又怕别人说他恶毒到容不下孩子，只能捏着鼻子忍下来。
如今有了元珑这么个好借口，他当然要连忙把人赶走。
“那……”元珑从荷包里掏出一块金子说：“阿爹帮我给他送些钱，让他找个地方好好生活吧。”
沈济捏捏她的脸，把金块塞回她的荷包，神情愉悦的说：“赶走他做什么，阿爹要培养他。因为他能当我们珑儿的臣下，也能当扎进世家心口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