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地只
这天风和日丽,一群身着青衫的书生结伴踏青,对这漫山碧透、芳菲清景吟诗作赋,热闹非凡。
此时山中盛景当属荷花,叠水山本就清泉小潭密布,夏日里是个最适合不过的消暑之处,常有人登山赏景避暑。
宁远忙活了这些时日,也是心神俱疲。从小荷才露尖尖角到如今的接天莲叶无穷碧,那旱魃之事总算是告一段落,只等有朝一日王朝更替,以完命定之劫便可重得自由。
观景楼外阳光正好,满池菡萏馨香醉人,倒也让人见之心喜,不忍辜负。
“大士。”
顾维钧拨开莲梗,笑道:“城中教谕祭酒要在山中举办文会,倒是热闹的很,大士可有兴致移步一观?”
宁远心中好笑,自那日水府一别,顾维钧对自己的态度就有了些微妙的转变,平日里会有意识的避着自己,连饭食都是家人仆从送来,今日怎的出言邀约?
怕是有人想着调虎离山,检查水脉中有无被人探知的痕迹吧。
叠水山下的水网交织勾连,隐隐结成阵势。若有人破开岩层入得古墓中,必会引起水脉感应,让佘邑知晓。
不过宁远早有计较,以月华为媒介行事,没露出丝毫破绽。
想来那佘邑心中仍是不安,毕竟摩尼珠本是佛家法宝,说不准就和宁远有些缘法,让他一窥其中究竟,到时候自己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打又打不过,也只能用这种伎俩把宁远支走了。
宁远心里如同明镜一样,只是笑着说道:“我正愁这几日闲来无事,如此最好不过了。”
顾维钧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主动在前方引路。
此时正值盛夏时节,山中草木葳蕤,美不胜收。
二人并未乘坐车辇,在林中小道上缓步而行。及到一处清澈的小河边上,一座造型古朴的石桥架在水上,桥上长着青苔,又有一些藤萝顺着桥拱垂下,在水面上划出道道波纹。
绕过几处翠竹,便来到一处临水小亭之上。
亭中早已有数十人端坐,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身披神光,凛然不可侵犯,竟都是名列天籍的地只。
“守义伯可是来的晚了,该自罚三杯才是。”
亭中有个身穿儒袍的老者朗声道:“你是此地主人,却是为何来迟啊?还累得我等替你招待诸位同道。若是不把其中因缘分说清楚,老朽定不饶你。”
守义伯乃是顾维钧的封诰,这老者虽如是说,却没有真要责怪他的意思,只是调侃罢了。
顾维钧也不推辞,自饮三杯向众神告罪。亭中众神纷纷调笑几句,随即看向顾维钧身后的宁远。
只一眼,众神便都微微变色。只见宁远脑后一轮功德金轮几乎要凝为实质,无数宝相花从虚空中洒落,周身更是隐隐有八部护法神侍卫左右,不同凡俗。
儒衫老者正了正衣冠,起身向宁远施礼。
“在下黄山公,见过大士。”
余下众神各自按品级起身见礼。
这便是宁远不愿以瘟部天职在外行走,而是显现佛门菩萨相的原因了。
在座的众神十有八九都是人死后的阴神所化,而此界神道又以等级森严闻名,品秩之差犹如天堑。
宁远瘟部神职乃是天道所授,不像此界众神一样困于职权不得自由;可恰恰因为如此,反而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惹来嫉妒。
说到底宁远不过是六品红诏,若有品级比他高的神只主动为难,虽然不一定能打得过宁远,可却是会让他难做。
不如以佛门大士的身份为主,瘟部天神的身份为辅,这样就能避开不必要的麻烦,免得自己莫名其妙的被扯上因果。
对于宁远这种身具大功德、大气数的存在,众神都是以交好为主。
人道气数起起落落,众地只可不像宁远那样,乃是天道所敕封,得享自由。不仅能得苦海相助,不惧香火之毒,有挑选的本钱。
今日得了封诰的大神,说不得明日便没落了。多个朋友多条路,若是有朝一日没落了,或许此刻结下的善因便成了救命稻草。
神道虽是一条终南捷径,但这路却并不好走。
就拿宁远来说吧,与信仰愿力相比,他更喜欢与世界法则、天道之类的存在做交易,从中得到纯净的本源之力。
究其原因,无非是信仰愿力在某种意义上与因果无异。拿钱不干事,可是会被打的;更不用说有些甲方麻烦的要死,你怎么做他都不满意。
除了从苦海中得到的精神结晶,宁远少有主动接受信仰香火的。
“见过众位尊神。”
宁远双手合十,也笑着还了一礼。
“得顾先生相邀,我这不速之客倒是叨扰诸位了。”
“哪里的话?”
黄石公连连摆手,将宁远迎至上首,“大士乃是贵客,今日至此,却让这陶然亭蓬荜生辉啊。”
这黄石公乃是据叠水山七十里之外的岱山山神,此山盛产石材矿藏,不少靠采石挖矿为生的百姓都虔诚供奉他这位山神,所积累的神力于在座众神中也是独一档的。
黄石公脑后那轮红色神光已经隐隐泛金,和施安乐菩萨相一样,只差一线机缘便可功德圆满,升为金诏之神。
不过这一步对施安乐菩萨相而言,得失只在一念之间。可对黄石公来说,这座山还望不到顶。
众神身形隐于神光之中,文会中众人皆不可见其真面目。
有了宁远这个意外之喜,文会上众学子便不再是话题中心了。往日里众地只都乐意挑选有才华的学子,不吝以金银财货做彩头,盼着自己选中的人飞黄腾达,来日为自身扬名。
这种宣传正是神道修行者所需的,之前的文会有不少穷苦读书人都因得了头名而被赠送盘缠银两,成名之后为某山某湖提字写诗,算是双赢。
宁远对于自己成了万众瞩目的对象之事反应平常,不时取用桌案上各色珍馐,对众学子所吟诗文也只是淡淡的,似乎并不怎么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