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月亮不会只是一个人的月亮
澜丞此时已经汗流浃背了。
谁来告诉他现在是什么个情况？
一个长相妖孽的风情女子，正含情脉脉地望着夜恹，搔首弄姿。
再看夜恹本人，对此竟毫不排斥。
澜丞脑子里直接蹦出了几个大字。
风......风流债?
想不到夜恹竟是这样的人！枉他还一度想撮合他和老姐发展恋情，没想到背地里居然还有老相好！
就在他满脑子唾弃夜恹是渣男时，风情女子缓缓走来，拉着夜恹的手走向饭桌。
“你可总算来了，人家等你等得花都要谢了～”
澜丞唾弃x2
夜恹躲开了女子的手，径直走向了另一边落座。
澜丞：还搁这装清高呢！
唾弃x3
女子并未觉得尴尬，只是遣散了下人，此时房间内只剩他们仨。
“平日里无事时你可不会主动来我这，今日来可是有要事相求?”
女子自顾自端起茶壶倒茶，与刚才热情模样判若两人。
“我要见芊姿。”
女子喝茶的动作一滞，“芊姿乃我蓬莱仙岛的长公主，岂是你一介外人说见就能见的?”
夜恹皱了皱眉，他从来不愿与女人发生任何形式的冲突，这是一贯以来的涵养。
只是今日情况特殊，又不便自曝身份，就这么僵硬地与荷夫人对峙着。
但这也只存于表面，实则早已暗流涌动。
双方开启神识交流，在澜丞不知道的情况下事情便已经谈妥。
良久，荷夫人的茶杯见底，起身唤下人来添茶水。
“今儿个日子不合适，你们且在这里住下，明日便会有人带你们去见长公主。”
荷夫人又恢复了最初风情又轻佻的语气，高傲地带着下人离去。
见人都走了夜恹还一言不发，澜丞憋不住了。
“这是蓬莱仙岛长公主手下的大掌事苏荷夫人，若想见到芊姿公主，与此人交好甚为重要。”
澜丞：???
不是，你们就光面对面坐着喝茶一句话都没说，光凭眼神交流就交谈好了?
果然是老相好，彼此之间甚至都不需要言语交流。
啧啧啧......
澜丞唾弃x4
夜恹没有错过他的每一帧鄙视表情，虽不清楚在想些什么，但能肯定这小子脑子里装的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在人界压制着境界，许多事不如在神界那般随心掌控。
比如，闻人心声。
自他来到人界，除却对避容和满生外再无使用过。
一来，他并不喜充满聒噪声音的环境；二来，窥探他人心事不是君子所为；再则，境界被压制后，过多消耗法力不为明智之举。
澜丞对于他的解释并不买账，走到床边脱了鞋便躺下。
一个风韵犹存的荷夫人，还有一个不知敌情的芊姿公主......老姐情敌真多啊......
“话说今日为何不合适?”
澜丞突然想到荷夫人的话，明明黄历上写着今日诸事皆宜......
“今日是蓬莱仙岛百年一度的降晖日，凡是信奉月之神的信徒皆在此日静默等待月光的照耀。”
月神?
“嫦......娥?”澜丞的脑瓜里突然蹦出这么一个神话角色，但又觉得不合适。
“嫦娥只是长居在月宫的一位贵客，真正的月神名为唤潮。”
澜丞听后，直接惊呆了。
“说起来，唤潮还是我的一位故人，只是他已避世许久些年......”
夜恹立于窗前，抬头看向天上明月，忧愁仿佛一下子将他拉入记忆的回溯。
见他这般沉思，澜丞也知他陷入了回忆中。
不过，唤潮......好熟悉的名字，他似乎在哪里听过......
两人心照不宣地沉默，直至澜丞睡着。
临近亥时，夜恹仍立于窗前，眸色随夜色流转。
只不过相比之前的忧伤，现在更多了几分凌厉。
乌云将明月笼罩，该是宵小之辈行动之时。
随着几支毒箭射入屋内，这场暗杀拉开了序幕。
“哼，找死。”
夜恹抬手，一道无形的压力便将墙上的毒箭碾压成灰。
随后，更多的毒箭也如雨一般射入屋内。
但那些毒箭还未碰到他的身体便已碾作尘灰，夜晚清凉的风将尘灰吹向屋外。
外面埋伏的杀手接触到灰尘，很快便毒发身亡。
有人意识到不对，立即下令紧急撤退，但仍有一大半的人未能幸免于难。
而后夜恹只是微微整理了下衣袖，仍是一副云淡风轻。
“醒了?可是睡得不好?”
澜丞不好意思地从床上爬起，其实他从毒箭射到屋内时就醒了，但是显然好像不需要他帮忙，索性就在床上偷看，没想到还被夜恹抓了个正着。
“呃......我认床，换了个地方睡觉不习惯......”
夜恹一副若有所思，但并未揭穿他。
“降晖日已过，那些人应会安分些时日。”
澜丞坐在椅子上，将夜恹给他倒的茶一饮而尽。
嘴里含糊着问，“那些人是谁派来的?”
“若我猜的不错，应是蓬莱前王后的部下。”
“啊？你以前得罪过蓬莱前王后?”
澜丞仿佛又吃到了什么大瓜，眼睛都放光了。
夜恹提起蓬莱前王后，甚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面露不悦。
沉思一番，他还是缓缓开口。
“我曾来过此地暂居些时日，蓬莱前王后想让我尚公主，我向她坦明过对公主的无意，但......”
又是一声叹息，但对面的澜丞一直在努力憋笑。
难得见夜恹这般无奈，就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
蓬莱前王后想让夜恹当女婿，夜恹拒绝了，所以王后因此记恨上了他，可真的只是这样吗?
“不过已经是前王后了，该不会已经......”
夜恹点头，“蓬莱前王后已薨逝许久，约莫有两千年了。”
澜丞：?
过了两千年还只是前王后?不应该是前前前前......不知多少任的王后吗?
“那这仙岛上的人还真是长寿......”
夜恹闻言，神色不太自然，却又没有再说什么。
想来既然是仙岛，那么寿命长一点应该也不过分吧。
澜丞好奇，仙岛上的到底是人还是仙，那最长能活多久?
夜恹注意到他似乎又在多想些什么，但懒得同他解释那么多。
待新日渐渐爬上树梢，阳光重新照耀大地，昨晚的惊心动魄像是一场梦一样。
很快，苏荷夫人便带领下人过来伺候两位公子宽衣洗漱。
但都被拒绝了。
苏荷夫人倒也不意外，示意仆从都退下。
“两位公子，老奴奉长公主之命来请二位前去栖月宫。”
......
走过烟雾缭绕的长桥，只听两旁溪水潺潺，却不见脚下之路。
若不是苏荷夫人在前方带领，澜丞觉得自己肯定会迷路。
心中不免暗暗称奇，不愧是仙岛，竟有如此奇景异象。
夜恹立身长直，似乎无论什么样的景色都无法动摇他的心神。
很快几人便到了栖月宫，苏荷夫人向公主禀报后便退下了。
跟澜丞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这里没有电视剧里那般金碧辉煌的宫殿，而是更像一个处在烟雨江南的农家小屋。
朴素却别有一番风雅。
尤其是门前的一棵桂树，茂密异常，为这座诗意小宅多添了几分生机盎然。
走进屋内，更无过多摆设，有的也只是如同农家一般的粗陋家具。
一位身材纤瘦的女子正倚靠在窗边坐着，心无旁骛地剪着红纸。
“坐下吧，站着太累了。”
女子抬头示意他们落座，随后又低头剪纸。
澜丞细细打量着这位公主，面容倒是秀丽，只是周身围绕着一股病气，看上去十分虚弱。
而且身为公主，怎么穿的这么朴素，头上也只插了支并无任何装饰的木钗。
可能是因为不受宠吧。
公主注意到他打量的目光，只是抬眼一笑。
虽是病态之躯，笑容却如骄阳明媚。
“二位公子前来到访，可是已知晓唤潮的消息?”
唤潮?那不是月神的名字吗？
澜丞不解地看向澜丞，又迷惑地看向公主。
好迷......
一直沉默的夜恹终于缓缓开口，神情多了些不忍。
“芊姿，吾并未找到唤潮。”
公主眼中的明媚瞬间破碎，随即泪水决了堤，止不住地往下流。
“怎么会......这不可能......连你都不曾知晓他的去向......”
这么久以来忍受的巨大痛楚，像是无数根针刺痛着她的心。
“我等了他那么久，为什么他始终不肯见我一面，为什么......”
公主丢下红纸冲出屋外，抱着那棵桂树放声痛哭。
“唤潮......你怎能如此狠心......”
剪刀一下一下狠狠戳着桂树，伤口处，竟留下红色汁液......
可转眼间，桂树的伤口又快速愈合，看不出一点伤痕。
夜恹并未出手阻拦，只是紧缩的眉头出卖了主人的心绪。
他不忍，更不能......
澜丞可见不得一个弱女子拿着危险的剪刀这么折磨自己和一棵无辜的树，上前便夺下了芊姿的剪刀丢入池中。
震惊的除了夜恹，还有芊姿。
“你......”
“抱歉公主，咱有话好好说干嘛对一棵树下死手啊?”
“你这年轻娃娃懂什么?”公主拿起手帕抹了眼角的泪，在外人眼中依旧保持着公主惯有的优雅高贵。
“这是月桂，即便砍了它也不会死。”
“是那个叫唤潮的男人种下的?”
提起这个日思夜想的名字，芊姿的眼中又蒙蒙起了雾。
“人都不回来了，留下一棵树还有什么意义?”
她抬头望向月桂，像是在望向一位故人。
“永生的月桂啊......”澜丞喃喃道，“想必他一定很爱你。”
芊姿微微一愣，“你怎知......”
澜丞折下一节月桂枝，红色汁液随即流出，却又快速愈合。
“某个蠢男人，用生命在守护你。”
“在我的认知中，月亮接近某个地方便会引发潮汐带来灾难，换言之，若是他接近你，恐怕你早就被淹没于大海之中了。”
“他选择以远离你的方式默默守护你，其实是为了保护你。”
澜丞闭眼感受着风，耳边似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爱你，所以我必须离开你。”
恍惚中，澜丞好像看到了一个风姿绰约的男子站在月桂树下，脸上却满目愁绪。
他抬头看向月桂，深深叹着......
不知立于此处停留许久，又不知何时决然离去不再回头。
芊姿听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唤潮为了保护她才选择不与她见面，而她，误会了他数千年......
夜恹始终沉默不语，目光只是落在月桂下，回想起那一天。
“我要走了，若是芊姿问起，你便说我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很久都不会回来。”
“我知晓你的本事，所以这件事我只能委托与你。”
“这棵月桂乃是由我周身血肉躯体所化，不死不灭，无关月神这层身份，于她无害。”
“芊姿恨我，那便任由她恨，若她想将我千刀万剐也是情理之中，不要阻拦她。”
......
“我爱芊姿，但世间万物亦不能抛却。我乃月神，升起月亮维护世界平衡乃是我永恒的使命，我不能只做她的月亮......”
“失去肉体的月神会去向哪里？呵~我也不知，但肯定会随着潮起潮落留在人间，或许在风里，又或许在云里，亦或是在每个人的心里。”
“保重，再会，我是说......”
“若有机会的话。”
他便那么走了，再也没有回头。
随着夜幕降临，消散在了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