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一个女会计的风雨情路（中）

在此后的一段时间里，我成了班上议论的焦点。我真想退学回家，可是每当想到母亲那期待眼神和无奈的目光，我又犹豫了。在这一段没有阳光的日子里，我要感谢我的班主任，他多次找那些调皮鬼谈话，不许他们再提关于我“老公”的话题。我还要感谢我们的班长张明，一个十分正派的男生。是他的关心和鼓励，才让我有了继续读书的信心的勇气。在他们的帮助下，风波慢慢平息了，我又恢复了正常的学习生活。

但是，陈刚的骚扰成了我心中难以抹去了阴影。每当想到他做的那些令我恶心的事情，我就十分后悔当初那个荒唐的应允。

光阴荏苒，转眼我们就要毕业了。三年的职高生活，虽然我有过苦恼，有过失意，但我也有过许多快乐的时光。我结识了许多同学和老师，也有了许多朋友。人也渐渐成熟起来。我也不再是进校时的青涩女孩，而出落成了亭亭玉立、风姿绰约的成熟少女。

毕业前夕，县里的一些单位到我们学校来招聘会计。我向县城一家建筑公司递上了简历。招聘人员看了我学习成绩和在校表现之后，对我进行了面试。由于我成绩优秀，形象气质也好，结果，公司聘用了我。工作有了着落，我十分开心。我以后就有能力养活我的父母，再也不用仰着陈家的鼻息生活了。

还有几天就要各奔东西了，有什么话如果再不说的话，就没有机会了。那几天，有好几个男生虽然知道我已经订婚，但还是给我递纸条，要与我约会。而我都一一婉拒了。

只有张明，我没有拒绝他的邀约，因为他是我的朋友，或者说是我的兄长。张明身材魁梧，长得十分帅气，是大多数女生喜欢的类型。张明的家就在县城里，听说他的父亲经营着一家规模不小的公司。可张明一点也不像个富二代，没有一点骄气和傲气。他虽然只大我一岁，却像兄长一般关心我。在我那段最为阴暗的日子里，是他给了我阳光和力量，我才有勇气继续读书，完成了我的学业。

这是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也是让我难忘的夜晚，因为这个晚上张明让我重新燃起了对未来的希望。

我和张明漫步在学校河边的小径上。我们在沉默一段时间后，他向我表白了。对于张明的表白我一点也不意外，因为平时他对我所做的一切我早已明白了他的心意。虽然如此，可当他明白地向我表达对我的爱意的时候，我的内心还是一阵骚动，因为我也早已喜欢上的他。短暂的激动之后，我还是冷静了下来，因为我十分清楚自己的处境。

我十分难过地对张明说：“张明，谢谢你对我的情意。其实，我……我……我也很喜欢你啊。可是，我已经订婚，我们这辈子可能无缘了。”

张明说：“娟子，你别灰心！订婚了又怎么样？现在结了婚的夫妻，离婚的太多了。何况你只是订婚呢？”

我说：“张明，我虽然与陈刚毫无感情，但陈伯对我家不薄，我不能忘恩负义呀。”

张明说：“娟子，你想过没有？你和陈刚订婚，纯粹是一场交易。你和你的家人落入了陈家设计好的圈套。陈家的做法完全是趁火打劫。”

我说：“张明，你说的可能是对的。可是，即便如此，我也不想悔婚。我家欠陈家的太多了，我的父母这辈子都无法偿还，只能用我来偿还了。”

张明说：“娟子，你是个现代青年，怎么傻到这种地步啊？恩格斯说过，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你怎么能牺牲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去报恩呢？”

我说：“张明，我的父母太苦了，我不想再给他们惹来麻烦。如果牺牲我的幸福能换取我父母幸福的话，我也愿意。”

张明说：“娟子，你错了！子女幸福才是父母最大的幸福。你生活不幸福，你的父母能幸福吗？”

张明的话句句扎到我的心上，我忍不住伤心地哭了起来，说：“张明，我也不想如此啊。我何尝不想拥有幸福的爱情和婚姻呢？可是，我家有残疾的父亲和体弱多病的母亲……我不得不认命啊。”

张明说：“不！娟子，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绝不能做任人宰割的羔羊，一定要与命运抗争！”

我说：“我……我……一个弱女子，能怎么样呢？”

张明说：“不，娟子。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你放心，我一定要还你一个自由身！”

张明的话燃起了我对未来的希望。 我扑到了张明的怀里，说：“谢谢你，张明！”

毕业回家后的第二天晚上，陈伯就来到了我家。他一见我就说：“闺女，你回来咋不到家里去呢？我和你婶子都挂念着你呢。”

我妈听了，连忙说：“大志哥，娟子昨天刚到家，还没来得及去看你呢。”

陈伯说：“弟妹呀，今天我来和你们商量两件事。”陈伯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我们不知道她的葫芦里要卖什么药。

陈们说：“弟妹呀，现在，娟子已经毕业了。，她和陈刚年纪也不小了。我想让他们把婚结了。这样，我们做父母的就都了却了一桩心事，刚子有娟子管着，就不用我操心了。古话说得好，早养儿子早得力 早养女儿坐上席。你说是吗？”

我一听，连忙说：“陈伯，我才十八岁。没到婚龄结婚是违法的呀。”

陈伯说：“这我知道。不过我们这穷乡僻壤的，没到婚龄结婚的大多了，也没见谁来管这些闲事啊。我们可以暂时不领结婚证，举行个仪式就行了。”

其实，陈伯说的没错。那时我们农村比较落后，早婚现象十分普遍。没有工作的女孩子十七八岁就做妈妈的并不少见。

但我是不可能早婚的。我对陈伯说：“陈伯，人家是人家，我是我。无论你怎么说，我是不可能现在结婚的。”

陈伯见我态度坚决，就说：“闺女，你不想现在结婚，我们也不会勉强你的。但另一件事情你要答应我。”

我说：“啥事？你说。”

陈伯说：“闺女，听说你在县城找了工作。工作的事是大事，你怎么不和陈伯商量一下呢？”

我说：“陈伯，我们班有一半人没找到工作呢。我找到了工作，别人都很羡慕，这是好事啊，你不是该为我高兴吗？”

陈伯说：“闺女，你很能干，我当然高兴。可是，你应当知道，陈伯厂子也需要会计啊。现在厂里的王会计毕竟是个外人，让外人掌管我家的钱我总是不放心。你学的正好是财会专业，我想让你到自家厂里当会计。自家人管着自家的钱我才放心呀。再说了，在自家厂里上班自由自在的，何必到别人的公司去受这规定那纪律的约束呢？”

我妈听了说：“娟子，陈伯说得对啊。要不你就到陈伯厂子去上班吧。”

陈伯说：“闺女，你放心，建筑公司开你多少工资，我一定开得比他们多。这样吧，你明天就去把工作辞了，后天就到厂里跟在王会计后面实习。一旦能独立工作，我就把王会计辞了。”

陈伯为什么不让我到镇上工作呢？我猜想他一定是担心我到外面工作以后，会接触更多的人，会更加看不上陈刚。所以，他们要把我的活动限制在他们的视力范围之内。这时，我想到了张明的话，“不能做任人宰割的羔羊”。

于是我对陈伯说：“不，陈伯！我已经和人家签了三年的合同，我不能失信于人。”

陈伯听了，有点生气，说：“闺女，你现在翅膀硬了，连陈伯的话也不听了？”

我说：“没有，陈伯，你说得对的我当然会听。”

陈伯听了，冷冷地说：“闺女，你知道你的这张毕业文凭是多少钱买来的吗？”

“这文凭能买吗？”我看着陈伯，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陈伯说：“闺女，我给你看个账本，你就明白了。”说着，他从提包里拿出一个本本放在我的面前。

我打开本本，不禁大惊失色。天哪，这个陈伯也太会算计了。本子上记载着从我和陈刚订婚到我毕业回家这三年里产生的所有费用。什么订婚花了多少钱，某月某日给学费多少钱，某月某日给生活费多少钱，某月某日给我买衣服多少钱，某月某日买手机多少钱，某月某日冲话费多少钱，某月某日厂里工人给我家帮工开了多少工资，三年里开了我父亲多少工资。一笔一笔，清清楚楚，精确到了几毛几分。

本子的最后有个合计的数字，这个数字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母亲看到这个数字也惊呆了。

陈伯见我们看完了，冷笑着对我说：“闺女，我的账没记错吧？”

我的心凉透了，冷冷地说：“陈伯你就是一个好会计呀，为什么还要我去当会计呢？”

陈伯听了，说：“闺女，你这张文凭不便宜呀！我花大钱把你培养出来了，你难道不该为我的厂子服务吗？”

我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母亲见状，就对陈伯说：“大志哥，孩子一时转不过弯来，就容她多想想吧。时间不早了，这事以后再说行吗？”

陈伯没有吭声。他喝了一口水，又说：“娟子，我看你现在与刚子离汤离水的，该不会在县城呆了三年，眼界高了，看不上他了吧？”

陈伯终于说出了他的担心。

母亲一听，连忙说：“大志哥，你想到哪里去啦。你对我家恩重如山，我们怎么会忘恩负义呢？再说你是看着娟子长大的，她可不是这样的人啊。”

陈伯说：“这也不一定呀，人都会变的。”

我一听，站起身来，对陈伯说：“陈伯，你放心，虽然我现在不喜欢陈刚，但是我是不会悔婚的。”

陈伯一听，笑笑说：“我就说嘛，娟子是个好闺女。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现在不喜欢不要紧，慢慢会喜欢上的。现在刚子帮我料理厂子，厂子还离不了他呢。厂里有几个小姑娘撩他，他都不理人家。他心里，只有你呀。”

陈伯说着站起身来，收起账本准备回家了。临走时，他把账本在我们面前晃了又晃。

我十分清楚他这个动作的意思，既是示威，又是警告。

陈伯走后，我倒在床上，辗转反侧，伤心的泪水淋湿了枕巾。我真的好无助啊。

此后的日子我常常以泪洗面。张明常常短信安慰我，让我破碎的心有了些许慰藉。虽然我很想念他，可是我却一直没有回复他，因为，我怕他会因此而对我产生什么不好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