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面目全非

剑光凛冽，剑气如虹。

这一剑携枯荣剑意威势凶猛，从天际斩出。

大祭司脸色大变，猛地退出三步。

银色的身影自半空而降，落在段风行身前，冷冷看着面前的妖族。

大祭司舔了舔尖利的牙，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月流光……”

宋也执剑望着他：“好久不见了。”

他话音落地，挥剑前来，剑势汹汹。

一剑破开时，眼底似有神秘的星辰印记闪烁。

大祭司恰好看到这幕，比看到他死而复生更不敢置信：

“不可能……”

他猝不及防下被枯荣剑意伤到，原先腐烂的半截身体近乎化作朽木。

但依旧死死盯着面前人：

“月流光，哈哈哈哈哈哈，南星域的力量，月流光……”

“我早该想到的。”

大祭司喃喃自语:

“原以为只是有人故意取了这个名字。”

“原来真的是你。”

剑意触碰到的地方似乎与身体中一直未能熄灭的赤火莫名呼应。

大祭司不知为何感到一种恐怖。

他阴沉着脸退入水雾中，声音冷冷落在半空中：

“神域中的神树月流光，没想到会沦落到此境地。”

“……实在有趣。”

宋也谨慎地望着大祭司退去的地方，当听到最后几句话时，瞳孔一缩。

神树……？

神树？

他站在原地，有些茫然，又有些惶恐。

头顶的花苞突然扬起两片叶子把自己裹了起来，带着几分伤心。

细微的触感让他一愣，下意识抬手触碰了下。

一瞬间，天光好似昏暗。

天河之中，星域之上。

他感觉自己埋在土中正在努力伸出根须。

当颤颤巍巍冒出孱弱的叶片，他忍不住在那个存在经过时，悄悄摇摆了两下。

脚步声停在了身侧，他懵懂又紧张，却感到微凉的指尖拂过他的叶片：

【星域太冷了，若长些生灵也不错。】

神灵轻声道。

星海中有一抹星辰之力落在他身上。

懵懂的神树苏醒了意识，第一眼看到的人，便是那位赐予他生机的神灵。

墨袍如夜，星辰点缀袖间，银发如月，鎏金色的眼眸静静仰望着寰宇星河。

日月被祂注视都会感到欣喜。

星子簇拥着那人，只为轻触祂的指尖。

神灵站在星海间，是一切的初始，是万物虔诚的信仰。

他呆呆凝出第一朵花苞，如那位月辉般的发。

好奇怪呀，他恍恍惚惚地想。

明明是掌握着世间至火的星宿神灵。

却那么清冷。

这便是南星域的主人，天之四灵之一的神君吗？

……

神灵会感到寂寞吗？

月流光摇摆着树枝想着。

南之星域比起另外的星域清冷不少。

东之星神性格温柔，经常前往云梦泽教导那些草木兽类长成的族群，名为妖族。

西之星神却更喜爱人间新生的存在，祂说，那叫人族。

北之星域的神灵至今未能完全诞生，依旧陷入沉睡。

好像只有南之星域这么寂冷。

没关系，还有我。

月流光想着，悄悄看了一眼于星海间坐观大道的神君。

有我就行了。他想。

可惜有一天，南之星域一颗主星上，突然又长出了一棵树。

不仅如此，树梢上居然还多了一颗蛋。

那颗蛋被神君带回星域后，月流光不免心里委屈起来。

他想：怎么会有蛋落在这里。

蛋在神力的蕴养下很快破壳而出，一只浑身湿漉漉的红色小鸟啾啾叫着，翎羽未干便大着胆子轻啄神君的指尖，又被推远。

【……便叫凤凰吧。】

寂冷的星域上，多出一只磕磕绊绊跟着的神灵的鸟影。

没几天，星域正中央的参天巨树消失，跟在神君身后的，又多了一道甩着根须的树影。

岁月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西之星域的神灵某天突然找上门来：

“我那主星之一居然幻化成只鸟，这玩火的鸟，似乎很适合你？”

祂望着凤凰笑道：“养一只也是养，两只亦是如此，这只便给你了。”

说完，祂丢下那只星宿幻化的神鸟便准备离开。

只是离开前，不知看到了什么，又突然折返回来：

“……这混沌之灵你怎么还留着？”

月流光原本望着下方大眼瞪小眼的两只鸟，琢磨着这怕是要热闹起来了。

突然听到一句混沌之灵，他一惊，心说这星域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存在？

顺着西之星神的视线望过去，他看到一直荡在神君袖中的微光。

那是在他发芽前，就待在神君身边的存在，一直以为是星域的顽皮星子，原来居然是什么混沌之灵吗？

他听到西之星神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解：

“创世之后，混沌之灵这种纯粹的力量，就算不合入星域也早晚会消失的。”

神君望着那个光团，神色一片淡然。

西之星神摇摇头，临走前望了眼地上的神鸟：

“便随‘毕宿’之名，叫毕月吧。”

说完便消失了。

月流光望着下方打起来的两只鸟，缓缓叹了口气。

而神君只是站在远处，静静看着亘古的星河。

那名为“混沌之灵”的光团落在他的肩上，一动不动。

……

月流光一直以为，南之星域这种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

某天，他突然发现神君和那两只鸟已经很久没出现了。

那团同样被抛下的混沌之灵落在星域边缘，突然有一天也消失了。

他寂寞地待在星域上，第一次觉得自己是棵树十分无趣。

但当天河崩塌，西之星域和东之星域相继毁灭，神君坠下星域不知所踪时，他开始恨自己为何只是棵树。

哪怕是一只妖族，修炼了如此长久的年月，都不应该如此，甚至无法离开星域。

神树漫长的成长期，倒成了他的桎梏。

月流光望着毕月和凤凰打了起来，身着赤色华袍的男人被钉在地上。

而毕月满身伤痕，眼眶通红，眸带恨意地声声质问：

“为何背叛神君！！！！！！”

被质问的凤凰却擦了擦唇边的血，淡淡笑了：

“你生来便是星域的星宿所化，神官之身，怎知我心中的恨，无论我怎么努力，都只是诞生在星宿树下的一只鸟。”

“即使是瑞鸟，终有寿尽之时，但人族为天之大势。”

他的眼中燃烧着野心：

“我与人帝的交易，凤凰一族将成为人族图腾，借助人族大势，我族将成为妖族之首。”

“到那时，谁又能说我只是一只瑞鸟呢？”

毕月死死望着他：“所以你带着妖族背叛神域……”

凤凰平静地说：“是。”

月流光突然不想再听了。

他望着地面，看着自己的花落了满地，却不见赏花的人。

而远处天河，原先璀璨的星海一片残骸。

毕月望着凤凰，又狠狠揍了一拳，最终带着满心恨意随着西星域的崩塌陷入沉睡，等待下一位星神的诞生。

寂静之中，月流光脱出树身，面无表情地蹲下，望着曾经的挚友，突然问道：

“神君对你不好吗？”

凤凰看着他，眼底没有悔意，没有开口。

他也无法再开口了。

孤零零站在星域中、浑身染血的神树心想：

原来星辰也会陨落。

原来故人，也会变得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