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只求
雷霆覆盖的中心，一片燃烧着火焰的羽毛从天而降。
天地之间有片刻的寂静，雷劫劈下的速度都凝滞了下。
叶微尘缓缓睁开眼睛，羽毛轻飘飘落在他的掌心。
那双鎏金色的眸子静静望着手中的鎏金焰之羽，相同的色泽，像是隔了很久，灵物终于寻回了主人。
感受着其中传来的记忆，叶微尘眸光微动。
他指尖突然燃起一抹火光，赤火一出现就想靠近那片火羽，没等靠近就被主人挥散。
“还不是时候……”
叶微尘望着天际的雷云，眼中闪过一丝冰冷。
他周身气势再次攀升，火羽化作流光凝成一枚金色的图腾落在他眉心，很快又隐匿下去。
他手腕上的白绸颤抖几下，禁制再次崩溃了大部分。
那具身体一瞬间仿佛裂出了无数条血痕，瞬息后又恢复了原样。
苍梧横在主人的膝上微微震动。
天空中的劫云感受到渡劫人的修为以不正常的速度继续攀升，刚刚渡过的第九道劫雷再次出现，甚至威势更加恐怖。
叶微尘站起身，执剑而立，骤然斩向那道劫云。
剑身带着星辰剑意，于苍穹之中劈碎了某种存在。
剑势撕破天际，投下一抹光。
叶微尘将光踩在脚下，淡淡望了过去。
他的神识突破限制，顺着海域蔓延开来。
扫过小桥流水的风月幻心楼，掠过悬谷参天的树木，趟过境门的灵池，飞跃白玉京的高峰，拂过佛宗的佛像，落入极北海域中。
白玉京问剑峰禁地中，一棵人高的小树抖了抖，月光凝流的花苞绽开，有一抹意识恍恍惚惚地醒来。
他无意识地低声呢喃了几句：“……”
依兰城妖兽战场中，段风行将剑从妖兽身体里抽出，有些疑惑地望着远处海面：
“天涯海角？”
有什么坠入海中，不停地往下，触碰到什么后骤然消失。
白色的幻影在水中掠过。
叶微尘收回神识，唇边落下一缕血迹。
他将白绸缠在苍梧剑身上，低声咳了几下：
“还差两片。”
还差一点，他的记忆将完全恢复。
雷云消散后，有一道魔气迫不及待地冲了进来。
他顿了顿，转身望去。
*
已经四年了。
顾庭渊冷冷望着上方的雷云。
他心中有一种想要毁灭一切的焦躁不安。
自知晓叶微尘曾为他做下那些事后，满腹的疑问和茫然充斥在他心间。
为什么不说？
为什么不告诉他？
明明前世后来他们相见多次，叶微尘为什么不说？
是因为斯离的死吗？
他想。
因为斯离的死，所以他的师尊不要他了。
一种尖锐的恨意像是从内心深处慢慢伸出利爪，撕扯着他的心。
谁在怒吼：“他根本不要你！”
“他不要你了！”
“叶微尘太上忘情，唯独对你无情！”
“无论你做什么，他都会选择离开。”
“你留不住他。”
顾庭渊捏紧了拳头：不是的，是他先犯下错，是他先误杀师伯。
所以，师尊怪他，不愿意原谅他，都是应该的。
都是应该的。
脑海中的那个声音笑得疯狂，笑得歇斯底里：
“叶微尘，你真狠，你真狠啊。”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哪怕你杀我无数次，我都不在乎。”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顾庭渊闻言眼底泛起红光：为什么留不住，我能留住。
我一定可以留住他。
耳边传来仙鹤的轻唳。
眼前波光粼粼的海面突然被雪色覆盖。
山峰中飘荡着霜雪。
顾庭渊放下捂着额头的手，有些怔然地望着面前的台阶。
他忘了什么。
他一定还有什么没想起来。
这样想着，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步伐，慢慢往上走。
问剑峰的台阶。
五千八百四十六层。
他踩在雪里，望着山峰上那盏微燃的灯火。
有人站在峰顶，提着一盏明灯，望着他走上来的身影，慢慢露出一个微笑。
他上前接过那盏灯，那人也牵着他的手慢慢往内殿走。
风雪落在他们身后，一层又一层。
内殿里是暖的，手也是暖的。
有人倾身点燃静心香。
袅袅的烟飘起，缭绕在殿中，一盘月照银酥糕推到他手边。
那人坐在窗棂边，静静看着。
他下意识抬起自己的手，拿起一块糕点。
入口微甜。
寒风吹在窗上，呼呼作响。
那抹影子低头翻阅着一本糕点食谱，看得津津有味。
偶尔与他对上视线时，眼底的光像沾染了春雨。
那么美好。
一点烛光下，像是经年的梦。
他看着看着，控制不住自己走上前去，将人缓缓抱在怀里。
闭上眼吻上怀中人的发，他低低开口：
“灯是我点的。”
“糕点是我做的。”
“香是我燃的。”
“食谱是我寻得。”
“都是错的。”
香灰燃尽，落在桌面。
玉鼎破碎，滚落到一旁。
天空中飞过的仙鹤化为虚无。
山峰崩塌，灯火寂灭，天地忽然静了。
那双鎏金色的眼眸静静地凝视着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瞬间，周围尽数消散。
他站在半山腰。
问剑峰的台阶。
五千八百四十六层。
他看到峰顶有一抹光。
却下意识转身看了眼。
一片漆黑。
有裂缝在台阶中寸寸裂开，业火在底下燃起。
七十六条裂缝。
烧着火光。
他站在火中，火舌舔上了他的身体。
火不应该是暖的吗？
为何他感到如此寒冷。
他怔怔想着，突然返身冲上台阶。
峰顶的光越来越远，风雪却大了起来。
前方是荒芜的雪色，身后是裂缝的业火。
他冲进了一片白光中，看到执剑站着的身影。
近乎颤抖地，他将人拥入怀中：
“师尊……”
十七岁那年，我趁着宗门任务，偷偷把你的名字挂在庙中的相思树上。
从此明白凡人所谓的“思不得”。
只多想你一次，便觉风月静好，山川依旧，人间值得。
依兰城的漫天灯火中。
我找了好久好久。
终于，终于找到了。
那场烟火真的很美，还有坐在烟火中的人。
所以，只求一个
常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