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降伏巨鹰
南岳，即使已经到了夏季，马上就要进入一年中最热的月份，它依旧寒冷得恶劣，彤云像铅一样填充天地，朔风夹杂着雪如一把把飞刀，更兼其陡峭程度冠绝宇内，难有立足之地，绝非常人可以挑战。
众人眼前，一座座冰晶绝壁排叠，或千或万，如龙鳞甲胄，登升而上，全没入闷雷阵阵的云中。
郑到等人攀爬这处山脉，一日之中可能只有三个时辰的时间有些天光，风不甚急迫，更多时间都是天地昏荡，被猛烈的风雪压迫着。那些近乎垂直的冰岩，碰到稍矮的，就由陆遗珠利用风系法术升上去，固定铁锁，她其实颇会几个风系法术，当时解决那只地火蜈蚣，她离地飘去，正是有风系腾挪法术帮助，但这些法术也只能在低空作短距离飞行，与金丹修士的踏空而行相去甚远；如果碰到太高的，还是要依靠郑到的乘风翼，才能将铁锁固定挂上。
受伤前的郑到自然不在话下，但如今郑到病骨支离，驾驭乘风翼也大不如前，若不是他早已得心应手，乘风翼绝无法在这种环境下使用。就算如此，有几次他依旧被风刮落，幸好他们每人身上栓着铁锁，他立马被二女及诸多傀儡拉住，否则这种地方摔下去，就算有金身咒也多半会被跌死。
众人速度骤降，花了数日才到达二重天接近三重天的位置，他们勉强找了个躲风的岩架，缩入凹处休息片刻。
天光昏暗，巨大的风声在洞外呼啸，几只傀儡如壁垒般坐在洞口挡住风雪。陆遗珠取出一枚枚灵石塞入傀儡身后储备口中。
舞红袖面色苍白，有气无力道：“我们到哪里了。”
郑到回她：“要到三重天了，我先飞行时特地看过，这一段冰崖爬过，后面是一段缓和的雪地。”
舞红袖点点头，几个呼吸后又道：“不知这传承都在什么地方。难道真的全靠运气？”
郑到与陆遗珠听此沉默下来，思考许久后。
陆遗珠低头小声道：“有什么东西是他们那会就存在，而现在依然存在的。”
她这句话仿佛敲开一扇门，有灵光涌现，二人看向她。陆遗珠接着说到：“时间，最重要的是时间。那些古时的大能安排传承，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布置秘境，有什么东西是能抵挡长达万年时间冲刷而不变的？即使是元婴大能的寿命，跟南岳这样的大山比起来也太短暂了，他们需要这样拥有着更悠久寿命的东西作为支点，布置他们的传承。
所以传承应不在山体表面，至少不在这些容易变化的冰雪层中。”
“有道理。”舞红袖点点头。
郑到发黄的眼睛望着洞外隐约的冰山，一瞬间他似乎想通了什么，犹如甘泉涌入脑中，他失神喃喃道：“天才。”
“嗯……”突如其来的夸赞令陆遗珠忍不住脸红。
郑到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他想到了有关天机道人墓葬的事，陆遗珠的话令他醍醐灌顶，给了他全新的思路。这么多年来他都没有头绪，如今被一语道破了，天机道人是数万年前的大能，他根本不可能留下地图，这么长的时间，一切都在变化，地图对应不了任何东西。他的线索，一定与一些古老的存在有关，《神剑诀》背后与天傀翅膀上的图画，他们的秘密一定与这样的东西有关。
只是现在没有太多时间给他思考这些东西。
郑到调整状态笑道：“遗珠妹妹轻易能洞察到事物间的规律，这样的智慧，是多少修士梦寐以求的。”
陆遗珠道：“郑大哥过奖。”
舞红袖也笑着调侃：“郑道友说话还是这么好听。”
三人再说笑一阵，待风雪渐小，继续开始艰苦地攀登。
他们爬上悬崖在雪地中行走，未行多远，雪雾中有修士逃来，其背后还跟着一只汇灵期的地火蜈蚣，这妖兽竟然能爬这么高。
众人脚陷在雪中一截，不好逃开，那蜈蚣腹部贴着雪如履平地，眼看要到他们眼前。几人连同傀儡严阵以待，蜈蚣被他们吸引，反而放跑了先前追逐的人，那人见有机会便跑得没影了。
三只载骨者接住地火蜈蚣，开始厮杀，雪尘纷飞，几重影子在其中闪动，震声如雷。
三人则在外，在飞雪中，找准机会，使出法术支援，郑到的水钻术多次穿透蜈蚣甲壳，最后这巨物也不得不在淋漓鲜血中倒下。
三人刚歇口气，忽感觉有狂风从头顶压来，铁灰色铅云间，一只白毛大鹰冲开云雾，如鱼鸟般潜下，众人纷纷躲闪，它双翼扑到地面激起数丈的飞雪，郑到被风吹得连连后退，雪尘中它只看见大鸟钢铁似的爪子抓起蜈蚣，青色眼睛一闪就被烟尘遮住，随即它巨大的翅膀卷起风，再度飞入云中。
郑到连忙用神识搜索找到同伴，还好大家都未受伤，刚刚那妖兽的力量实在惊人，这大树般的蜈蚣，它钳住轻描淡写就飞走了。众人连傀儡再聚集过来，交换了一下信息，他们推断那只巨鹰就是南岳上一种十分强大的妖兽，南山巨鹰。好在低阶修士不常到南岳的高峰上来，人不在它的食谱上，这种妖兽也并不残暴嗜血，所以并没有那么危险。只可惜他们费力打死的妖兽被这只巨鹰抢走了。
两女准备再度上路，却见郑到凝望着巨鹰离去的那片乌云。二女不解，郑到抬手指向云层。
“你们说，这些巨鹰会在什么地方筑巢。三重天的高峰上，太阳真火的强度非同凡响，就算是妖兽也不可能长时间照射。只有洞窟中会有适合的环境。”
陆遗珠也想到什么，说：“如果传承如我们所推断在山体内部，那么能随意遁地的地火蜈蚣，很可能会误入或者损害大能们的秘境。除非秘境布置在那些蜈蚣不敢去的地方。”
舞红袖看看两人，眼睛渐渐睁大：“巨鹰巢穴！”
三人心领神会，向着刚刚巨鹰离去的方向攀登。
他们又行了两日，都感到有些呼吸困难与眩晕，同时法力也因为高度被压制。如今景象与山下又有不同，他们贴着山壁，腾腾白云在脚下流过，巨轮般的金色太阳终于现身，抛洒着无尽光辉，云雾稀薄时，他们只能依靠巨大山体抵挡这些光芒。
很快他们便发现了巨鹰的栖息场所，可见零星的黑影在碧蓝天空翱翔后落到山上，众人想如果就这么进入它们的领地可能会有些危险，他们商议再三，决定先谨慎接近探查。
又经过一日，他们在峭壁上挪动观察，终于找到了目标，这些巨鹰在山上的洞窟中筑巢，相互间隔的并不远，如果被鹰群围攻他们必死无疑，幸好他们发现有一只巨鹰只有汇灵初期修为，巢穴在不死峰西北处，那洞窟看样子还有些深，探查不明。几人计议一番，感觉单纯碰运气找传承实在有些不靠谱，决定对它下手。
他们先找了一处不太陡峭的雪地，郑到利用阵旗布下伏相阵，二女及筑基期傀儡埋伏于其中，郑到则前去吸引那只巨鹰。只有靠他乘风翼的速度，才能在这种地方与巨鹰周旋一二。
是夜，寒风大作，冰云排遍。郑到挥动双翼来到巨鹰巢穴前，只见那洞窟高有十丈，恰如门户，他如一只灵巧的燕子左右盘旋一阵后，发出一道火球爆在洞口。
鹰啸之声随即从洞中冲出，郑到本在风中遍体冰寒，听着这声音感觉有压力当头罩来，一时心跳加快用出三灵合身，其余不适全都退去。他死死盯着压力的来源，双翼变得灵活起来。
只见那巨鹰收拢着双翼，从洞口走出，其身高有三丈，气势逼人，一只眼睛结着丑陋的伤疤，另一只眼睛则发出利剑般凶狠的眼神，他全身长着数量多到不正常的羽毛，新旧夹杂看起来十分斑驳。无疑这只巨鹰有些年纪了。
它死死盯着郑到，缓缓撑开双翼，这令它看起来体型大的吓人，似乎要将整个洞口遮住。又是一声威压十足的尖啸，这是最后的警告。
郑到借着夜色用螺纹水箭去刺它唯一一只眼，被巨鹰敏锐的视觉发现，它偏转过头用厚实的羽毛去承接，未想到羽毛还是被扎透，随着几滴血液飘飞。
转眼间，巨鹰振翅而起，向郑到扑来，郑到飞行躲闪，这猛兽掀起的风在黑暗中乱吼，生死只在电光火石之间。郑到贴着崖壁山石疾速飞行，那巨鹰体型臃肿庞大，飞行速度却不慢，郑到只能通过山体限制它飞行，才堪堪不会被追上。
一人一兽席卷一路，巨鹰几次撞向山体，巨大的铁爪每次只差毫厘就要将郑到刺穿，轰隆隆巨响在悬崖上回荡如同雷震。
郑到来到约定的雪地，故意慢一拍，让巨鹰以为有机可乘。巨鹰才伸爪扑来，见其接近，伏相阵下原本平静的雪地中冲出一众傀儡连舞、陆二女。他们早已蓄势待发，霎时间无数法术爆发，向巨鹰头部打来，黑暗中混乱的风声要将人的耳膜刺透，仿佛万千兵刃涌出。
巨鹰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凄厉的惨叫令人心颤，它头耷拉在一旁，慌忙鼓动那双庞大的翅膀，掀起风要往身后黑暗钻去。还未转过身去，三只载骨者已冲到其身旁，铁拳集中打中它的右翼，巨大的力量令它庞大的身体也失去平衡，晃动着往下崖下划去。
载骨者在空中不好着力，被巨鹰奋力甩开。众人来到崖边，往下看，那巨鹰靠着石壁，双爪死死嵌入岩石，靠着一点点的坡度和石台，它撑起了自己那沉重的身躯没有掉下去。它脑袋歪着，惨白的骨头就是它的脸，唯一一只眼珠在它眼眶仍还在发出光芒，九丈之长的右翼无力垂下，披在石壁上血从羽毛间溢出，又顺着羽毛淌下。
它竟然还没有死，陆遗珠等人已经用尽了破坏力最强的手段，也不能杀死它，原来它年龄很大，身上长满了层层叠叠的羽毛，这些厚实的羽毛替它抵挡了大量伤害。如今它还在一点一点向远处挪动，令石壁也缓缓发抖。
同时众人惊讶的发现，巨鹰身上冒出大团大团白汽，在冰冷的高空凝结，它耷拉着的脑袋和脖颈渐渐又能扭动起来，它一边用嘴将身上斑驳的老羽拔掉，一边爬行得越来越快，无数羽毛飘下山去
这是它的天赋神通，它的身体正在恢复，同时拔掉厚重的羽毛后，它飞行的负担减小，它还想再飞起来，众人反应过来。可此时它已经逃了一段距离，他们在这样的地形行动不便无法将它彻地斩杀。
“斩草除根。”说完这句话后，郑到再度展开乘风翼跃下山崖向巨鹰飞去。他对局势判断非常准确，他们这些人都是偷袭才能重创巨鹰，若是让它缓过来，再来袭击众人，他们就算能赢也势必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郑到飞致巨鹰头顶，螺纹水箭似冰雹一般洒下，巨鹰吃痛怒吼，随后用翅膀护住头部，它动作丝毫没有停下，爪下落石纷纷。郑到太小了没法造成足以致命的创口。
他改换招数，水箭停下，但无声无息中更致命的攻击已经发出，一柄柄慧剑直击巨鹰灵魂。每中招一次它都要哀鸣一声，往下滚落一段，郑到掌握着三心两意秘术，凝聚慧剑已经快了很多，在九次慧剑攻击后，巨鹰跌落山崖。
郑到仍追赶着它，必须要看见它死了才能放心。可郑到并未如愿，巨鹰在半空中，竟然重新振翅起飞，它挥洒着血液竟然丝毫不比之前慢，失去了那些多余羽毛的它，才真正展现出了这一种族在飞行上的才能。
它掀起血雨，推开云层飞行越来越快，郑到怕让它逃走，扛着飓风飞上它背部，紧紧抓住它，郑到用出三灵合身后力量大增，巨鹰也无法甩开他。
巨鹰疾速翱翔，郑到同时爬向它的前半部身子，这两个生命，趋使着他们年迈的躯体仍在做着争斗，既是与对方也是与自身命运。
巨鹰不再乱窜而是拖着残破的躯体，竭力往高处飞，空气越来越少，冰霜同时爬上他与郑到的躯体，那些流出的热血如红水晶般凝结洒下。
郑到也感到非常的疲惫，他冷透了，但他依旧从衰老的身体里榨出力量来，一点一点接近巨鹰的要害。最终他在力竭之前，拔出了破邪剑，一剑下去，正中它巨鼓般的心脏，郑到挥动破邪，剑气将巨鹰打穿，创口大到回天乏术的程度。
它开始下坠，彻底不再挣扎，郑到缓缓滑翔下来，巨鹰在崖壁上滚得血肉模糊，最终落到一片雪地。一会众人赶过来，郑到在巨鹰身旁盘腿坐着，因为影面换形符，他们看不出他的气色。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状态相当不好，法力和身体双双透支，加之现在他恢复能力大不如前，恐怕难以冲击顶峰。
他爬起来，二女关切询问他状况，他只道没有大碍搪塞而过。陆遗珠准备指挥傀儡分解巨鹰收集灵材，却被郑到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