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铁血丹心
“我爹一辈子都没有筑基成功,我这辈子也不知还有多少时间,我想试试筑基是什么感觉,我真的想试试。”郑到似乎收起他对外人的心机与假面,此刻的他才是最真实的他。
大司命已将《百阵大全》、《星算术》、姬皇后的笔记,以及假基丹放到了他面前。他只说到:“你要快点,蛮兵已经要攻城了。”
郑到将这些东西收起来:“我以道心起誓,在汴京完全沦陷前,我绝不放弃。”
大司命点点头,对他行最后一礼:“永别了,道友。”
郑到回礼:“永别了,道友。”
郑到快速离开陵寝,望了望灰色海洋般的天空,他来到摘星楼顶,盘腿坐下,凝视了北方片刻,他将假基丹一口吞下。
顿时,他便感到仿佛有一片云彩托着自己往上升,四面八方的灵气都朝着他汇聚过来,一股气流从腹部沉入丹田,在其中形成一个气旋。
那些吸引而来的灵气,全部转化为精纯的法力,在丹田之中渐渐由气态凝结为液态。
灵气源源不断的涌来,大司命也在调动整个护国大阵帮助他,郑到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力量,而且越来越强越来越强。
与此同时,天空中的魔道也发现了他,巨鹰的黑影在空中盘旋,几次尝试的攻击都被护国大阵挡下。
不到一个时辰,郑到丹田中的气旋已趋于稳定,他感受到了,这是实打实的筑基之力,他运转《九转经》,强大的法力奔腾于他的经脉之中。他情不自禁站了起来,干瘪的肌肉又恢复年轻,连身高都长了几寸。
“哈哈哈哈哈哈哈。”郑到忍不住低声笑起来,这是他这一年来最高兴的时候,这种感觉比那快活丹还要快活,好像整个人都被解放了。
郑到望向云中黑影:“别急,我再来与你大战三百回合!”
只见郑到轻轻跃向天空,大司命很有默契的在他脚下形成一层屏障,他用尽浑身力气蹬在屏障上,整个人带着比投石车炮弹还快的速度向黑影撞去。
巨大的黑色秃鹰连忙喷出一口血光,在这一击的威力还没完全释放时,郑到顶着血光冲进鸟嘴中,将它整个头部打穿。黑色羽毛爆散在空中。郑到皮肤上的金光缓缓散去,他敏锐的视线在混乱中很快搜寻到那个丑陋的驭鹰修士,乘风翼瞬间展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接近,力求快速解决。
那人也不愧是魔道修士,很快反应过来,身旁爆出一团黑气及无数羽毛,郑到运转大风咒很快将这些黑气吹散,接着又是无数螺纹水箭激射。
这时空中已不见了人影,无数秃鹰在云中盘旋穿梭,若隐若现,刺耳的长鸣久久不息。郑到神识全开,很快锁定一道影子,向其飞去,与此同时是接连不断的水箭。
那驭鹰修士毕竟也是筑基修士,此时他已在郑到的急攻中调整过来,无数秃鹰向郑到冲来对郑到造成不小阻碍。它们全向郑到翅膀进攻,郑到为了不让乘风翼受损,只有停下攻势。驭鹰修士抓住机会,在身下,无数秃鹰聚集凭借他口中吐出黑气,又一只巨大的秃鹰出现,它的羽毛如同甲胄般漆黑发亮,气势甚至强过刚才。
丑陋修士立于秃鹰头顶,再度指挥巨兽,翻开云雾向郑到飞来。郑到不与这些秃鹰纠缠,收起乘风翼,同时他的法力在空中凝结成一只雪白巨鹰的形象,正是巨鹰兽灵。
两只空中巨兽撞至一处,双爪纠缠到一起,一黑一白两只巨大的羽翼将周围秃鹰都掀翻,他们转着圈不断上升,鸣叫声此起彼伏。
郑到立于巨鹰身上,不管周遭起伏翻动,他在其间跳跃,追逐着那魔道修士的本体,那人却也十分灵活,战斗经验丰富,绝不给郑到一点近身机会。
且黑色秃鹰的实力也更强于南山巨鹰,只因那魔道修士是实打实的筑基修为,而南山巨鹰只是兽灵,即使有筑基法力支持也不及生前勇猛了。
郑到再次被黑色旋风般的鹰群围住,眼看冲不出来,那驭鹰修士捧腹大笑:“你这半吊子筑基,还跟我斗,让人笑掉大牙。”
只不过下一刻,一道金色剑气破空而来,他堪堪闪过,随后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什……什么东西?”
随后包围郑到那些秃鹰一刹那间全往下掉去,他与手持破邪的郑到只对视一眼,他立马疯狂逃窜,同时巨鹰与无数秃鹰向郑到涌来,好似大河决堤。郑到凭一把剑尽皆斩尽,黑羽纷飞,他不愿放那魔道走,本想追击,却闻到云下飘来的烟味,他的时间并不充裕,必须要杀掉蛮族可汗,后面不知还有什么样的困难。
郑到不再管那家伙,收回兽灵,再度展开乘风翼疾速向蛮族金帐飞去。
那丑陋修士远远看着郑到飞行的方向大骂:“可恨,可恨,暗星阁那些家伙终于还是忍不住耍赖了!”说罢他拿出传音符喊到:“别愣在城外了,暗星阁的人已经飞去金帐,要不想功亏一篑,赶紧回防!”
郑到凭双翼翱翔出黑云,向下望去,无数人影向汴京聚拢,遍地的攻城器械与飞扬的瀚国白狮旗,都在表明这是最后的总攻。郑到最后看了一眼硝烟中的城墙,心道:“一定要坚持住啊。”
随后他的身影破空而去,郑到飞得很高很快,地面上的人看不见他的身影,就算看见可能也觉得只是什么野鸟。
很快郑到抵达金帐上方,他却未贸然落下,不用想也知道魔道必定在此处设有埋伏。郑到立于南山巨鹰身上,取出破邪剑,一道金色剑气,直冲下方营地最中央的金帐而去。
然而剑气却像没入水面一般,荡起一阵涟漪,未过多久便平静下来。“法阵。”郑到心中默念。魔道那边也有会阵法的修士,汴京城的气候异常就是魔道在龙河上布置的阴风大阵导致的。
此处阵法虽不及护国大阵那么强,但郑到一个人想要破解也没那么简单。好在,郑到看了看手中的破邪剑,有这把剑在,无论怎样牢固的防御一定都能斩开。
郑到收回兽灵催动三灵合身,乘风翼再次展开,他如一道白色箭矢俯冲而下,同时他使用御剑术,破邪剑也紧跟在他身边。
下方法阵也在此时冒起黑烟,诸多蛮人却未察觉,只认为是天色转阴了。
郑到已入阵中,只见周围黑云缭绕,好像冲入一片烟雾之中,起初不时有鬼仆窜出皆被快速飞行的郑到一剑斩之,或许阵主,也知道这些方法没用。不再召唤鬼怪,而是用黑烟不断缠绕在郑到身旁降低他的速度。
同时,郑到神识感知中,竟然有十几人纷纷出现在云中,至少有三位筑基期,其它的都是练气中后期,太多魔道了。
“道友一人前来,未免太狂妄了,你现在要走还来得及,修行不易,莫要害了自己。”郑到听到阵中传来声音。
郑到大声回到:“我已立下死誓,必杀瀚国可汗,不怕死的,尽管来拦我!”
说罢,破邪一闪,直将两个蠢蠢欲动的练气期魔道人头削飞。众人惊讶,未想到此人竟然比许多魔头还狠厉,心中未免有点胆寒。
正在魔道众人踌躇不前之时。郑到飞行停下,将手伸入云中,用力竟扯出一只画着血色恶鬼的旗帜,随后破邪几剑将其斩成碎片。
“诸位还不动手!今日他不死,我们就别想进城!”
说罢众多魔道齐齐放出法术,郑到好似置身地狱,恶鬼齐飞,血浪滔天,四面八方各种蕴含的邪气法术,尽向他笼罩过来。
郑到深吸一口气,抓紧破邪,一时间挥出成百上千剑,犹如一个光球绽放,所有攻击皆被破掉。
此时,一面魂幡,一柄血锤,一口黑棺三件法器悬浮在郑到头顶,看来是那三个筑基修士的手段。魂幡放出无形粘稠气浪,将郑到困住,血锤当头砸下,郑到凭破邪剑挡住三锤,即使他用了三灵合身此时仍感觉有些头晕目眩,站立不稳。
这时黑棺从天而降将郑到压在其中。众魔道皆松一口气,这黑棺坚硬无比,是珍贵灵材辅以三千冤魂炼制,被它困住基本只能法力耗尽等死。那阵主也道:“大势所趋,岂是你一人能当。”
棺中响起一串交击之鸣,众魔道只当他是负隅顽抗,未曾想很快,冲天剑意迸发而出,黑棺碎成几片。众魔道大惊纷纷高呼:“他逃出来了!”“快杀他!”“动手!”
接着又是无数法术向郑到飞来,郑到这次并不硬抗,已提前使出乘风翼,他速度极快,这些法术大多难以追上。
郑到冲出黑烟来到阵外天空,魔道们望着郑到飞走的身影猜测他逃了,但未过多时,郑到再度俯冲而下,瞅准机会斩一名魔道,随后很快飞出法阵。他一击即走,如此循环往复,只要不被魔道同时围攻,他们根本解决不掉郑到,这就是有飞行神通与没有飞行神通的区别。
但魔道人数众多且越来越多,郑到虽对他们不断削弱但场面也就这样僵持了下来。与此同时蛮军也对汴京发起了猛烈的进攻,灰色的冰雪从天而降,笼罩着这座正在苦苦挣扎的城市。
百十回合后,那面黑帆已满是破洞,血锤也被削去几个角,还有许多法力不俗的法器均有损伤,魔道们依旧拿郑到没有办法,同时他们收到消息,暗星阁剩下的人已全部出动,前去破坏龙河上的阴风大阵。他们左支右绌,恐怕坚持不住。
那丑陋修士此时也飞入阵中,他高声道:“我们虽人多势众,但各自为战,无法通力合作,力量不能完全发挥,不如利用此阵诸位把法力集中给我,我去将他拿下。”
“凭什么!”有人大喊。
“就凭我会飞,你们若有能耐抓住他,我也可以全力配合!”
眼看郑到在阵中七进七出,众魔道也不得不同意那丑陋修士的建议。
很快魔道们释放法力,阵主利用法阵调动,那丑陋修士气势节节高升,阵法周围的黑雾都变的稀薄起来。
那丑陋修士双目圆睁,小腹胀大一团,好似吃撑一般,他口鼻中喷出大量黑雾,将自己淹没,一只巨型秃鹰成形。
郑到准备再冲入法阵,只见黑雾席卷而来,他用破邪剑斩开一条通道,快速穿过飞离。
无数刺耳的鸣叫响起,郑到目光所见全是盘旋的秃鹰,巨大的腥风掀来让人忍不住想呕吐。他向升起来的黑雾看去,一只黑鹰的样子成型,这鹰头颅灰白,双眼好似血池,一双利爪皆是白骨,无数黑羽冒着浓烟。它吼一声,竟然是:“救命!”“啊!”“娘!”之类的哭喊声混杂在一起,原来是这些战争中惨死的大梁百姓的声音。
而这秃鹰的头顶竟然还冒出个人头,正是那驭鹰修士。
郑到怀着怒意道:“真是丑死了。”
那人大笑出来:“哈哈哈,丑吗?我觉得还不够丑。你这家伙三番五次坏我们好事,为什么?你就这么想救大梁?这个国家有什么值得你救的?
你不知道它已经从头烂到尾了吗?烂!烂!烂!汴京城里那些有钱有势的人他们可比我丑多了。”
那魔道不停摇头,每个字都包含着仇恨。
郑到回到:“还有很多人是无辜的。”
那人冷笑:“灾难不会避开无辜者,不过,都死了也好,这世界就清净了。”
郑到看着巨鹰身上聚集的尸身冤魂,没有感到恶心或者恐惧,他竟有想流泪的感觉,或许正是有他这段时间的卑微苦痛,他似乎也能理解这些人的卑微苦痛,郑到怒道:“接剑吧!”
只见郑到向小山一般的巨鹰袭去,那魔道潜入巨鹰身体中。破邪剑将巨鹰来回贯穿,但创口太小,黑气很快就将伤口愈合,郑到无论如何找不到他的本体所在。
郑到与巨鹰在空中交手几回合,法力消耗极大,且身旁还有小型的秃鹰干扰,危机重重。这样可不是办法,他这个假筑基,如何能与别人的真筑基比拼消耗。
郑到改换战术,一边闪躲一边往高处飞去,那魔道未炼过体,在高空中未必能适应,这也是他唯一能取胜的机会。他双翼乘风,很快升到二重天高处,他感觉冰霜开始在脸上凝结,但高度还不够,他仍继续攀升。
下方黑色巨鹰卷起黑风紧随其后,它不断吐出红光,但被破邪的剑气斩灭。巨鹰也飞上二重天,远处太阳已经落下,阳光对其的削弱可忽略不计,寒冷的高空只令其动作迟缓了些许。
只是这样的削弱还不够,郑到准备将其引入三重天才好动手。然而事情并未按他的计划进行,黑色巨鹰竟然往下潜行,将身躯埋入云中,不追了。
在实力超出郑到这么多的情况下还能如此稳健,郑到感到十分棘手。那魔头一直很清醒,郑到才是进攻方,他只需守住,等待蛮兵破城就行,但郑到可等不了。
郑到仰望了一眼头顶的浅蓝色星空,缓缓吸一口气,既然计策不能奏效,那便只能殊死一搏。“我郑到的路今日或许就是尽头了。”他如此想到。那便忘却前尘浮事,最后战斗一场吧。
郑到收拢双翼如鱼鹰入海,好似神弓之箭,直刺入黑云之中。只听万鸟齐鸣,鬼嚎穿云,金色剑气闪烁好似雷电。
破邪剑随着郑到白色的身影疾速在空中来回切割,血羽纷飞,凌乱的黑暗中爆发出无数碰撞。然而黑暗如一只大手,欲要攥紧再攥紧,金色的剑光再凌厉也无法突破。
无数的羽毛在空中飞旋,它们并未落下,而是将郑到团团围住,以压缩他的飞行空间。此时他身上脸上已多了许多伤口往外冒着黑血,郑到感到了一股困意,周遭的黑色也越来越浓。
在血液滴落的下方,一只巨大的鸟头从云中浮现,它张着大嘴,接住血液,似乎十分享受。
郑到想不到任何已有手段能解决这只魔兽,它能不断恢复,战争、鲜血、仇恨、苦难,这只巨兽吸收了太多的力量,而郑到只有孤身一人,他眼前黑透了。他缓缓闭上眼,寻找心中的那一点亮光,只有一招能够成功,但那一招原本不是他的,他也从未使出来过。
魔道以为机会来了,巨大的风声响起,黑鹰浮出云层,要将郑到一口吞下。
郑到收回双翼,直线向其口中坠去,身旁各种恐怖的声音,他渐渐听不见了,只有一个声音在他心中响起。
“斩龙、斩龙……斩龙。”那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是郑到自己的声音。
千钧一发之际,郑到在下坠中睁眼,瞳孔中金光乍现,破邪剑已出现在他手中。
“斩龙!”
只见破邪迎风放大十倍百倍,金色剑芒也在此刻盛放,巨大的剑身速度非但没有减慢,反而更快。巨鹰根本逃脱不掉,只见一条从上至下穿透无边黑暗的金线,巨鹰已化作两半,庞大的身躯,如山一般缓缓崩塌。
郑到在其中发现了那魔道本体,左手乌游,一道刀光将其头颅砍飞。
郑到再用乘风翼,俯冲而下,那巨鹰一死,下方阵法也不堪一击,那些魔道也来不及拦住郑到。郑到落地,手提破邪,直入金帐,要取瀚国君王的项上人头。
然而他的闯入,并未让高坐主位的瀚国君王有所动容,浑身是血的郑到环视周围一眼,甚至金帐中议事的大臣都未出现混乱。就好像他们看不见他一般。
“怎么回事?”郑到感到恐惧。他抓紧破邪剑,向那位身形高大面容粗犷威严的君主跃去,高举的破邪剑势必要将其斩杀!
下一刻郑到感到天旋地转,他已经趴在地上,身上的压力令他动弹不得。他看向破邪剑,这把剑也被一个橙色光球牢牢控制住,好像琥珀中的飞虫。
郑到身前竟然有三人缓缓出现,趴着的郑到只能看见三双兽皮靴子,一根古老的木杖,以及晃晃悠悠骨饰。这三个人轻松就将郑到压制,法力深不见底。
郑到听他们用不太熟练的梁国话问到:“你是谁的后辈,谁准许你来的?”
郑到并不说话,只是拼尽全力向破邪剑伸手。三人见他这样对视一眼,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这三人中间是一位老者,左右则是一男一女两人。这时女蛮人说到:“这小子,破坏了规矩,又不知道来历,不如杀了。”
那老者瞪了她一眼:“这可是真的法宝,如果他的身后没有强大的中原修士支持,他不可能使用。”
三人又看了看光球中的破邪剑,眼神久久不愿挪开。最终还是老者道:“别想了,这事太反常,先盘问清楚。”
“小子,你作为修士,不安心修炼,为何要来刺杀一个凡人?”老者继续问。
郑到回道:“那你们身为修士,为何要保护他一个凡人。”
老蛮人道:“凡人的事就该让凡人们自己解决,虽然这次战争对我们北域有利,但如果你不出手,就算瀚国失败了,我们也绝不会出手。你坏了规矩,懂吗?”
“你说得可真是轻描淡写,这场战争,屠杀残害了多少中原人?如果我不出手,汴京城六七十万百姓,就要全部丧命于这些畜牲之手了。”
“中原与北域不一样,我不与你辩驳。快说你出自哪个门派,是谁的弟子?”
郑到大概能猜到他们是谁,最让人担心的情况还是出现了,北域修士是支持这场战争的。北域的疆土并不比中原小,但人口却远不及中原,以至于北域的修士数量也不及中原,瀚国狼王一统北域使北域人口激增,也让北域修仙界壮大,此次侵略得到的领土,金银财宝又会进一步巩固统治,增加人口,这对于北域修仙界绝对是好事,所以他们才会这样来保驾护航。
那么这次郑到的失败便是注定的了,郑到虽明白这一切,但仍旧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那些火焰以燎原之势燃遍他的全身,让他不愿停下。
“你不怕死?”老蛮人有些怒意。
这时一蛮兵从帐外冲入:“伟大的齐怒那瀚王!南门已攻破!”
郑到与这些蛮人交战已有一段时间,简单的话语他还是能够听懂,这个消息一进入他的耳朵,好似火上浇油。
破邪在橙色光球中不停晃动,剑芒时涨时灭,忽然间,只闻轻微崩裂之声,竟有刺目金光从球中透出。那老蛮人吃了一惊,再施加三道法术,变为三重光球将破邪牢牢压制住。
“怎么会这样强大?”另外两个蛮人也难以置信。
老蛮人传音道:“我们虽已征询过中原许多宗门的意见,但一路下来杀的中原人确实也太多了。每个高阶修士都有自己的脾气,说不定是有人对我们的行为不满。”
“萨满,我们天神教难道要怕一个不敢出现的修士。”
“教主令我们来是要确保一切矛盾都在可控范围内的,而不是让矛盾更剧烈的。更何况中原屈指可数的几位高阶剑修都十分强大。”
老蛮人再度看向郑到:“你不说是受谁指使也没关系,只要你现在离开金帐并发誓不再参与这场战争,我们可以不作追究。”
破邪剑的挣扎依旧没有停下。
反正失败已成定局,这三人应该是高阶修士,郑到绝不可能突破他们杀死蛮王,为何不逃命呢?郑到想自己不知何时变得这么蠢了。他这一生都如此卑微,到要死了想做点好事,却还被人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即使是这样失败的人生,郑到仍不愿投降,就算不能为了什么而生,也该为了什么而死!他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简直目眦欲裂。
“到算是条汉子。”老蛮人说着:“既然如此就再等等吧。”
此时金帐外众魔道见不见了郑到身影,以为他与驭鹰魔道同归于尽了,皆向汴京城去。
……
三十里外风雪交加的汴京城门上已死尸遍地,刘铁丹在蛮人的重重包围中来回冲杀。
……
百里外龙河旁,蓝中的头颅被扔到了布满黑风的河中。
“禀告可汗,西城门已破!”
“禀告可汗,东城门已破!”
还有北门,那里是刘铁丹在坚守,郑到给了他第三枚丹药。他使用后足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威,如果他能重创蛮军,说不定还有机会……
……时间缓缓流逝,刘铁丹的抵抗十分顽强,蛮人占领了其它城门,必然能他形成包围之势,这种不利情况,一般人早就败了,如今迟迟没有消息传来,简直是个奇迹。
半日后有蛮兵进入帐中,郑到将注意全集中在他身上,只听他道:“禀告可汗!北城门已破!!”
这意味着,刘铁丹恐怕也战死了,郑到好似泄气一般提不起力来,他的头发迅速变白,面容也重新苍老起来。
老蛮人的声音响起:“凡人命数自有苍天决定,你输了。”
郑到感觉有股悲伤将他充满,他道:“我还没输,汴京还有六十万人,你们的蛮兵苦战已久,必已是樯橹之末,如果这些百姓以城中房舍为掩护,拼死抵抗,你们赢不了的!”
老蛮人只是笑笑,并未争论。
不出半个时辰,又有新的消息送达。
“祝贺可汗!大梁皇帝降了!大梁皇帝降了!”
郑到只觉如坠冰窖,他为什么降了,他凭什么降了。
“赐酒!”蛮王站了起来。
一时间众多祝贺之声响起,可汗领众人走出金帐,只听外面爆发出一阵一阵蛮人的欢呼:“大梁降了!大梁降了!大梁降了……”
随着这些喧闹的声音,破邪剑彻底平静了下来。“如何?”老蛮人问。
“我输了。”
老蛮人继续道:“我不想为难你,也无意挑衅你背后的道友。只要你立誓不再参与这场战争,你可自行离去。至于汴京城,既然梁皇帝已经投降,愿意满足我们的条件,我们也不会行屠城之举。”
蛮族退兵的条件:五千万两黄金、三千处子、平州北三十郡的土地。如今蛮军惨胜,这个条件只会更高。
郑到已无能为力只能道:“放我走,我发誓不再参与这场战争。”
待他说完,只觉身上压力一轻,他一伸手,破邪回到妙手空空之中。郑到爬起来很快转身飞离金帐,直向汴京城去。
郑到飞得很快,剧烈的风声在他耳旁炸响他却仿佛听不到了,只能听见自己的喘息。他从高空看去,只见汴京城头,一个银甲被血染透的人影跪立在那里,龙芒湛银枪已折成两段。刘铁丹满背都是箭矢,头和四肢上是勒紧的套索,身躯被七八根长枪捅穿,看样子血已经流干了。
郑到感觉有些呼吸困难,他心中不停咒骂:“该死、该死、该死……”也不知在骂谁。他往皇宫振翅疾飞,一路上只见火光四起,大梁军士在城中烧杀抢掠,既是抢夺蛮军需要的黄金,又是发泄自己野兽般的欲望。疯了,全都疯了。
郑到飞往糜清宫,只觉四处都是火光,皇宫守卫在其中打砸抢夺一切有价值的东西,甚至有人将宫女按在地上实行兽行。郑到寻到白芷晴住所,往那破碎房门赶去,只见白芷晴挂在梁上已悬梁自尽而死。
郑到感觉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他踉跄着后退数步。他想抬头高呼,却发不出声,漆黑的天空像一口大锅扣下来,四面八方燃起恐怖的火焰。
郑到张开双翼疯狂地逃离,来到城外林边,此处正好可看见城门口的景象。只见大箱大箱的金银布匹运向蛮族阵地,接着是一队一队的少女,她们有的才十几岁看起来还十分懵懂,根本不知道迎接她们的将会是什么。
“啊!啊!”郑到一边往阴影中退,一边痛苦地哀嚎。他将妙手空空中白芷晴为他做的那件黑狐绒披肩用尽全力仍出去,那仿佛是什么可怖事物一样。
城中的火光大涨,好似郑到心中的火光,他看到大簇大簇美丽的紫槐花在烈火中燃烧凋零,破邪剑也无用了。
许久许久,郑到感觉到冷,他听不到任何声音,那心中如热汤般的感触,冷却下来,令四肢也寒透,他的心化为一块冰冷的石头缓缓落下。
终于终于,他终于能说出话,只听他道:“苍天之下,芸芸众生,岂非草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