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女婴

上船后不久，陆扬名的神识便探查过整艘船。

他发现在底部船舱中有一个女婴，大约三个月大。一艘全是舵工的船上，出现一个女婴，确实有些诡异。联想到孩童祭神的习俗，所以他先前的脸色才会那么难看。

但现在还要依靠聂老大他们开船，没必要将矛盾激化。陆扬名只希望是自己多想了，不然到时候一定要管管这事。

越往朦胧海中走，雾色便越浓，云层也越厚。一切都灰蒙蒙的，分不清东南西北。郑到知道海船航行大多都是靠天上的星星辨别方向，但现在根本看不见星星，除了罗盘这些东西，他还观察到聂老大每天站在船头，伸出手似乎要把海风抓住。

就这样平静度过七天，大部分时间郑到都在船舱内修炼。

直到这天早上，郑到感知到外面有不同寻常的动静，他将神识完全发散，发现凡人都倒在甲板上，像是太累了随地睡着了。

他翻身下床，穿过狭窄走廊，登上木阶，从大船后方的舱内走出。一层层白帆排列向前，顶部隐藏在雾中。湿润的空气似乎要在体表凝出水珠。

许多仙剑门弟子警觉地立在船沿，侦察法术已经催动。

郑到跑上船头，陆扬名将聂老大放下，随后面色凝重地说到：“都死了。”

郑到用神识扫过尸体，并无外部创伤，体内血液停滞，好像时间在他身上凝固了。

一会儿，他得出结论：“毒。”

陆扬名眉头拧成一团：“一百三十八人，一刻钟之内全死了。什么线索都没有。”

郑到思索片刻：“凡人体质不同，若是普通的毒，就算同时中毒，也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全部毒发。可以确定是修士手段。”

陆扬名站在船头，右手握拳，他感觉周围灰雾像有生命一般将众人环绕着，笼罩着。

能在他强大神识下下毒。是什么修士？南洋的还是中原的？内部的还是外部的？高阶修士还是低阶修士？

为什么死的全是凡人？是登船前就中毒了，还是登船后中的毒？对手有什么目的？

疑点重重。是阴谋的味道，这种感觉实在不怎么妙。

况且一动手就是一百多条人命，如此魔道行径，已经惹怒了陆扬名。他们只是普通人，就因为载了自己这些人一趟就全死了，他们的亲人还在飞鱼城中等着他们回家。

这时，徐青玉也从后方船舱走出来，她手中白色襁褓中有一个婴儿，那婴儿睁着眼睛看着徐青玉，好像一点也不怕生。

“她没事。”徐青玉说到。

陆扬名让自己冷静一点，而后点头：“许是婴儿和成人食物是分开的，她才躲过一劫。”

等徐青玉走近，郑到催动真眼咒，将婴儿看过两遍。

那孩子似乎察觉，天真的眼睛看向他，对他一笑，露出小小的牙龈。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陆扬名问。

郑到皱着眉摇摇头：“没问题，是普通婴儿。只是，她似乎有修炼天赋，可以成为修士。”

“我们也发现了。”陆扬名点点头。他犹豫一下说到：“这孩子也算和我们有缘，把她带上吧。回去是引她入仙剑门，还是再给她找个人家……咱们回去再说。”

郑到和徐青玉也同意。而后郑到看看聂老大的尸体：“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找不到方向了。”

陆扬名转头看向侧方，眼中泛起莹莹金光，郑到也望去，那边是无声无息的灰雾与海面。陆扬名开口：“有东西，你们小心点。”

这声音落到所有人耳畔。

大聂的甲板到底部龙骨有五丈高，朦胧海最深处距离海面三十里，是船高度的两千倍。

大雾中一眼望去，这艘船仿佛就是整个世界，但船下还有两千倍的幽幽深海，足以容纳任何的恐怖。

陆扬名御剑飞向海面，如一只箭矢刺入大雾。白色劲装的衣摆被风吹得呼啦作响。

陆扬名低吼：“魔道。”

断厄。

千把破邪如鱼鸟般刺入海面。篆刻着符文的银剑，划过幽暗水体，带着巨大触手的影子在其后方被黑暗掩盖。

利刃在水中交织成网，剑体穿过海水的啸声后，是令人牙酸的金属剐蹭之声。海面涌起，巨大的黑色触手破浪而来。

陆扬名踏空，手握破邪、藏雨双剑。斩龙，双重。

两道完美剑圆几乎重叠，随后与巨大触手相撞，鸣声要将人震聋，海面颤抖，珍珠般的水滴跳动，灰雾被气浪驱散出一个圆。

陆扬名倒飞而出，以破邪剑的锋利，触手竟只被斩出一道口子。至少是筑基后期甚至金丹期的战力。

此时数只鲛鲨游向大聂，梭子般的身体将木船撞穿。船上众人一震，都感觉到了船只的下沉。

窟窿中海水涌入，木板与杂物飘在海面，甲板倾斜，这艘巨船正在死亡。绷断之声从各处响起，大帆偏倒，那十二门土炮更像是摆设。

众人腾身，御剑飞入空中，郑到瞟到一眼躺在甲板上的聂老大，他的皮肤已经由健康的黝黑转向青黑，滚到摇摇欲坠的大船一角。

没心思流连，一只只鲛鲨已破开海面朝众人跃来，皮肤如银革，梭子般的头部如锋利枪尖。

徐青玉将婴儿递给郑到，她的实力比郑到强一些，如今解放双手也好帮忙。

“往天上逃。”她如此说到。

郑到单手抱着女婴，发现她还冲自己笑，心想：“这孩子心真大。”

他点点头，朝着迷蒙的上空飞去。后方各种神通施展，雾气中爆出一团团光芒。没过多久，其余弟子追上来，陆扬名在韩留我的帮助下，也终于逃脱。

云海上方虽是一片晴朗，早晨的太阳斜斜地照耀过来，但修士越往高处，法力被压制越多，速度也随之变慢。练气筑基这类低阶修士，在一重天内能正常施法，若高度达到二重天，则多多少少会受到影响。

此时是要逃命，在一重天的灰雾中飞行行无疑是最好的办法。陆扬名攀上二重天又潜下来，他们通过太阳判断方向后往南飞去，相互间离得很近，方便照应。

但他们并没有海中怪物的速度快，虽在高空，不会被攻击。但大海茫茫无际，法力耗尽之时，就是他们的葬身之时。

每个人脸色都不好看，乌云在头顶在脚下席卷而过。郑到觉得被风吹得指节僵硬，他将怀中婴儿裹紧一点，她倒乖巧也没有哭。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他的修为最低，要完蛋肯定是他先完蛋。

他在想要不要分头逃窜这样还有活路，如果分头逃窜，手里的婴儿是个麻烦。要把她丢下吗？陆扬名肯定不会同意。郑到的大脑已经飞速运转，但一时也想不到解决办法。

这时脚下黑雾中似有隐约的橙光亮起，一道火柱从幽暗水面冲出，刺透灰雾穿越千丈空间，直指众人。如火神吐出的熔岩，周遭海水沸腾汽化。

向天阙、炽阳剑阵同时催动。

两人抵挡一瞬，众人堪堪躲避。郑到眼前火柱贯通天地，乌云围绕着它回旋。此时青元盾已化为灰烬，它先前挡住了余波。

众人加速飞行，如此法力消耗得更快。一枚枚失去灵力的灵石从高空坠落，郑到这时才后悔了，他几乎用了所有灵石来买酒，现在灵石不够了。但谁能想到，路上会连续遭遇两次袭击。

正在他想要分头跑路之时。

茫茫朦胧海上出现转机，一座岛屿在雾色中渐渐清晰起来。

岛上覆盖着一丛又一丛的石林，潮汐冲击着海岸，当海水从石缝中退下，乌黑的石块略返出紫意。风灌入石林中的空洞，呜呜的低吟在海面上悠悠飘转。

上岸了或许就能躲避海中怪物。陆扬名目光扫过整片岛屿，除了随处可见仿佛生长在石块上的斑驳贝壳之外，并未有其他发现。

快速扫视几圈后，众人落地。一根根高大怪石，类似于溶洞石笋，但它们如古树般矗立，众人唯有仰望。

脚下凹凸不平的石质地面上还盛着积水，螃蟹飞快地爬到怪石空隙中。

环境非常潮湿，咸味充满鼻腔。

这时灰暗的环境中出现一缕绿色，青翠的飞鸟抓住远方怪石的边缘。雾色之后，一个人缓缓走出。他黑衣短发，一条银色腰带环身而过，身子略显单薄，皮肤是被太阳晒成的健康的古铜色。

“陆道友，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