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金环岛

虞停音走在凡人街道的石板路面上，手腕轻轻晃动，银铃碰撞发出“铃铃”的声音。

声音在黑暗中回响如同低语，神识扩散出去，两旁的木屋门窗紧闭，岛民们熄灭了灯火，跪在神龛前瑟瑟发抖。

她在朦胧海上漂流多日，终于抵达南洋，其间可谓惊心动魄，海上各种妖兽差点要了她的命。

登岛后她杀了许多挡路的岛民，所以才会有如今这种情况。

这时，街道尽头出现两只矫健黑豹，眼中放着绿光。在微弱的月光下，它们的毛皮如被洗过一样光滑。

只见黑豹一左一右，借着夜色飞奔而来，影子过后，两边宽叶树发出“哗”的声音。

虞停音闭着眼睛，耳朵微动，一幅图像立马在她脑海中清晰，黑豹奔跑的样子放慢数倍，带着肉垫的爪子踩在地上，荡漾起涟漪。

电光火石间，虞停音躲过扑击，回身两道音波从掌心发出。豹子被轰成碎片，黑色的油飞溅到墙上，树叶之上。

她睁开眼睛，抬起掌心对准一个方向。

一个穿着祭祀黑袍的老人颤抖着缓缓走出来。

“知道仙剑门的人吗？”

他结结巴巴：“aaa，aaa，aaaaa？”

虞停音这才发现，她根本听不懂南洋人说话。

这时老人将袖子挽起，给她看手上的纹身，是一只纯黑的蜘蛛，只有隐约的蜘蛛形状，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纹路或者纤毛。那是诞生于混沌的地母。

……

郑到盘腿坐在凉席上，在他前方放着两本翻开的厚厚的书，一本叫做《南洋词典》，另一本是用南洋文撰写的书籍，封面上写着《南洋事记》。

郑到两边来回对照查找，同时用竹笔在白纸上写写画画。虽然南洋弟子中有些人会中原话，若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他们，但终归有点不方便。

况且若真到了海市，语言不通又如何做生意？

郑到这几天不停学习，未必要多精通，但至少需达到日常交流没有障碍的程度。

这本神傀门发放的词典帮了大忙，他如今一边通过典籍了解南洋，一边学习南洋文字，同时与神傀门弟子交流交易锻炼口语。虽有时聊的两边都是一头雾水十分尴尬，但他很有耐心，脸皮又厚，这几天进步非常快。

但学习一门语言并不简单，郑到现在仍有许多不清楚的地方。他需要把握时间，南洋是一片全新的修仙世界，这片肥沃的土壤孕育了无数智慧，在有限的时间中能汲取多少，还要看各人能力。

郑到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眼睛。一只蜘蛛的影子总会出现在他的脑海，他了解到一些事情。地母是南洋神话中的至高神，傀道宗自古以来信仰地母，弟子右手手腕都会纹上蜘蛛纹身。

现在傀道宗虽分裂为两派，但两派弟子都视自己为正宗，所以蜘蛛纹身的习俗一直保留着。但夜裘作为天傀门传人，郑到仔细回忆，在敬酒时，晦暗的袖口中分明没有纹身。

郑到叹口气，掏出一张信笺。里面周通用颇为粗犷的文风数落了他一顿，大概意思是让他别闲得蛋疼拿凡人血液消遣自己。

郑到看向隔扇之外，正好有一阵风将案上熏炉中飘出青烟打散，院子里满树的花瓣被卷起来，下起了一场翩然纷飞的彩蝶之雨。

郑到想：“真是我疑心病吗？”

五日之期很快就到了。大殿内，长老们再度齐聚。

一位青衣长老走上前来双手交握一礼。随后他背向众人，将一枚贝壳打开，影像便出现在半空。

一座岛屿伫立在黑暗海面上，岛上散布着几点灯火的微光。下一刻，岛屿正上方，滚滚乌云中伸出一只铁青色的鹈鹕大嘴。只见大嘴张开，一团黑与红混合的熔岩火球从它嘴边滚下，穿过夜幕，正落到岛上。

随后一切在大火中毁灭。

长老将贝壳合上。

“本门奸细在查到时早已自裁，魂魄也散去。去往朦胧海的长老，只抓到些鲛鲨傀儡，海渊魔怪不知藏匿何方。但我们收到可靠消息，在友宗弟子遇袭时，灵傀门正好有一只海渊魔怪调往朦胧海。

既然情况已然清晰，本门出动了一只三阶傀儡，摧毁了灵傀门一座岛屿。共计死亡两百凡人，练气修士十人，筑基修士一人，小型矿脉一座。不知友宗可否满意？”

灵傀门能在神傀门安插奸细，神傀门也一样能在灵傀门布置暗子。此次袭击本不会露出马脚，却被内部人员出卖。神傀门的报复，也算师出有名。

南洋与中原不同，中原修士打生打死不会牵扯到凡人，而南洋凡人与修士的关系则要紧密许多，一有矛盾遭殃的还是凡人。但南洋很少有大型的战争，那种大战打起来很有可能灭族。

神傀门分寸把握得很好，这次袭击看起来架势很大，但死的人还不如一些海难多。即使灵傀门有所怨恨也不会马上报复，万岛大比在即，到时新仇旧恨一起算。

李梦兮听后面无表情：“就如此吧。”

两天后，众人启程。巨大的鸿冥飞舟十六支羽翼划动，卷起万钧的风与海水，远处龙脊岛上的树都被折断几根。

郑到立在甲板上，起船时扬起的风，将白衣压到他身上，右臂的袖子放在了衣服里面，脑后的青色束带也跟着他的短马尾一起被扯起来，如裂裂飞展的布旗。

平海一望，朝阳初升。郑到一时感慨地位的重要性，如果他只是中原一无名散修，又怎么能平静地欣赏如此景色，这几天来神傀门弟子又怎会对他竭诚以待。说到底还是因为仙剑门弟子的身份。

他更加觉得当初放弃灵药，然后顺势止损是明智的决定。但即使是仙剑门弟子也分三六九等，这次下南洋的机会，在门内也是弥足珍贵。

这么说来，还是多亏了陆扬名，每想到此时，郑到总感觉有股悲观弥漫，好像个人的努力永远比不上一些其他的东西。人脉、运气、天赋、家世等等这些，偏偏这些东西很多时候不受个人意志影响。

郑到能做的也不过是殚精竭虑做好每个选择，抓紧一切时间提升自己。若是有奇迹，他或许能登天吧。

郑到向身后层层辉煌的阁楼望去，一串串玉片挂在檐下随风晃动。

神傀门停留这几天他是辅助任务，不用参与弟子间的切磋交流。但他仍留心了仙剑门这些翘楚。

宋、李、卢三家势力最大，他们背后分别是元婴期宋纯阳、李梦兮，金丹巅峰卢成义。李家与卢家关系较近，宋纯阳则常年在炽焰山修炼，五宗大战的时候他自知不是袁振山的对手早早投降，他那一脉也得以完善保存。

切磋时给人感觉较为惊艳的有卢风声、宋明晨、李望山，除了三大家族，陆扬名、袁问天、袁翌仙、韩留我也未有败绩。

当然这次交流也有足够新意，还举办了丹比，和器比。结果，古蝉等药堂弟子难求一败，相对的，周通等炼堂弟子难求一胜。但周通对此事毫不在意，输了后还跟对手推荐自己的货品，他竟能讲一口流利的南洋话，看来是早有准备。

郑到将这些人的信息一一记在脑中，说不定有一天便可用上。并未在甲板上待多久，郑到回去船舱，继续进行神剑决的修炼与南洋文字的学习。

鸿冥飞舟在云端航行十天，那南洋人的圣地，金环岛终于出现在天边。

鸿冥飞舟停在海上并未登岛。郑到只看见几位仙剑门长老与神傀门长老先往岛上飞去。

而后过了一个昼夜，鸿冥飞舟才终于能靠近。其间，在夜晚的时候，许多弟子分明在甲板上看见金环岛上爆出冲天的光芒。

看来是李梦兮长老与那些南洋人都“谈”妥了。在修士世界，不管什么地方都是要看实力的，还得先展示手腕，然后才好再谈。

随着鸿冥飞舟驶近，这片海岛群逐渐清晰起来。郑到在书上看到，金环岛位于一片海岛群中央。这里的所有岛屿都是环形，每个岛中间有一圈岛内海，像一座座擂台。

据说金环岛原来是一座火山，下方埋藏着恐怖的地火。这些岛屿都是火山爆发时喷上天的巨石，落入这片浅海砸出来的。

几万年前南洋修士改造了这座岛屿，地火再没有爆发过。因为这片海岛群的形状酷似擂台，这片区域就成了南洋各方势力解决矛盾的场地，十年一届万岛大比，有什么仇怨一次解决。

鸿冥停靠在海岛群不远，诸位弟子离开飞舟登岛。神傀门的巨大蓝鲸傀儡半个身子埋入泥中，那怪物的体型还要略胜鸿冥飞舟一筹。

若只论炼制这类法器，南洋还是超出中原许多。

郑到在神傀门弟子的指引下安顿下来，打听过后他知道了海市的位置。

有专门一座岛屿被划分出来进行交易，所有修士都会去那里，整个南洋的奇珍异宝汇聚，看来可以大开眼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