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海女魔歌
洞口，半张脸戴着玫瑰面具的女子走进来。她裹着布满纹绣的束身胸衣，性感的锁骨，和紧致的腹部露在外面，除了铃铛外，她身上还多了许多银饰，标准的南洋装扮。
虞停音白皙的皮肤已经被晒成了小麦色，她与周通对视一眼，然后向角落里的徐青玉走去。
周通看了眼蜷缩在角落里的徐青玉，她绿衣上沾满灰尘，婴儿肥的脸蛋上沾着血迹。
他想起来好多年以前。
一个穿着绿裙，脸蛋肉嘟嘟的小女孩站在他店门口，望着上面的牌匾：“万……万事通。”
周通从后面走过来：“哪来的小屁孩儿，哪凉快哪呆着去。”
小徐青玉转过来凶凶地看他。
“你这是什么表情，小屁孩儿。”
然后他就被抱着大腿狠狠地咬了一口。
周通面无表情地凝望着，最后他开口：“等等。”
虞停音疑惑地看他，对着徐青玉的掌心还没放下来：“怎么？心软了？”
周通摇摇头：“我改变想法了，杀了她未必有什么用。”
虞停音手放下来：“你可想好，以后就不一定有机会了。”
周通笑，然后看向郑到：“我有了个更好的想法。”
“随你。”
周通环顾一圈，然后走到夜裘面前，伸出手：“道友，要加入我们吗？毕竟……人生还长着呢。”
夜裘看向他手中，是另一枚月亮项链。
他紧闭嘴唇，面庞颤抖，最后他伸出手握住。
“好。”周通扯起他的手将他背到背上，然后走向原来插着藏雨剑的地方。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剑，对着剑说话：“不会被我那便宜师傅发现吧？”
镜面般的剑身上，巨龙的脑袋慢慢消失，但信息他已经得到了。周通将剑原封不动地插了回去。
他与虞停音一起向洞口走去，路过郑到旁边，他忍不住俯下身子在郑到脸上拍了两下，意味深长地说：“郑师弟，苦日子还在后面呢。”
说罢，他们三人很快离开。
没过多久，十几个人同时出现在地下洞窟。
在遍地狼藉，到处都是傀儡残躯和干尸的地下洞穴，只有三个活口。
三天后。
清晨，雾蒙蒙的海面上，两人踩着水面走来。
正是南洋鼎鼎大名的两位。
“天傀真的就这么毁了吗？”鲜于成说到。
“多半是吧，那虚空雷的气息不会假，而且雷劫是提前平息的。”颛孙志淡淡开口。
“逃掉那三人，我没查到。”
颛孙志也遥遥头：“或许是中原来的，但我们不可能去搜查那些人。”他咬牙：“可惜天傀没有炼成，不然何必畏惧袁振山。”
鲜于成沉默一下然后开口：“这么多代人的努力就毁在我们手里。如果当初就让师弟当宗主又怎么样？”
颛孙志冷冷地说：“别异想天开了，他要是当了宗主，他能把全部人献祭掉。”
……
巨大的鸿冥飞舟翱翔于云海之上。身上缠满绷带的郑到缓缓从船舱里走出来。徐青玉立在船沿，她穿着白衣，正好有一阵风扬起了她的发丝与衣摆。
郑到走到徐青玉旁边：“抱歉，没保护好小月亮。”
徐青玉醒来时还哭了几次，现在看起来稳定一些了。
“不怪你，是敌人太厉害了。我也没打过。”
郑到不知道说什么好，所有的痛苦都源于弱小，这句话是真的。
他只能陪徐青玉发会儿呆。他想起来，自己醒后长老们问了很多问题他都如实回答。过后，自己修养的时候，他才发现了识海中的那只蝴蝶。还有妙手空空中的一枚球体，那球体约有李子大小。它接近于圆球，但外表不规则，有几十个面，质感类似水晶和琉璃。
郑到不由得就将它和那天傀联系到了一起，一时心里怦怦跳。同时他也庆幸长老们没搜他的储物法器。只是他不知道，因为雷劫的提前消失，所有人都以为天傀毁灭了。
这三天，他用了很多办法，但无论是脑袋里的蝴蝶，还是那枚琉璃球都没有反应。
中间他去找了一次周通请教生意上的事情，碰见成捻之在拍周通马屁，看来此次南洋之行他对周通是彻底服气了。
等成捻之走后，郑到问周通，他明明有天罡护身符这样的暴利商品，为什么还带了许多别的东西去卖。
周通告诉他这叫风险对冲，如果有意外，别的商品也可以帮他回本。郑到了然。
他还听说了，金环岛上的事被神傀门和灵傀门彻底压住了，对外都说是海兽之潮提前了，所以造成了那样的损失。善后工作想必会让两边的高层难受好一阵子。
仙剑门这次，虽然三位长老已经尽力保护，但仍阵亡了十位弟子，回去估计长老们之间又要扯皮。至于通商的事，结果也是再议，金环岛大乱，天傀毁灭，南洋局势变幻莫测，如今与中原人合作实在有些不明智。
不过这都和郑到没关系，他与陆扬名、徐青玉三人最后被发现在洞窟里，虽然推测出巫马恒死于雷劫，但长老们仍给了他们奖励。
郑到的贡献值加了五百，离修复手臂又进了一步。
正思考时，飞舟已经驶出群山般的白云，太阳移至最高点，大海蔚蓝一片。
下方一个岛屿缓缓升上来，上面长着成片的石林。
“长老。”卢成义对李梦兮说到。
李梦兮双目微闭，她抬抬手：“四阶傀儡，随他去吧。”
夜裘盘腿坐在最高的一块怪石上，抱着一把胡琴。虞停音抱胸靠着一块高耸的石头望着他，不知道他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呜——”大鱼的长鸣响彻天际。
它游动起来，破开海面。那些风灌进来，流过数千根怪石的空洞，像奏起一曲合唱，它和缓又悠长，如少女吟唱，幽幽荡漾。
夜裘正襟危坐，风吹起他的黑袍，如旗帜般飘转，他拉动胡琴，清亮的高音有节奏地插入缓和的风声中，似乎是它在带领风的声音，诉说着一个婉转的故事和细不可闻的哀伤。
大鱼扬起他的尾巴，海水如瓢泼大雨洒向怪石，无数的水滴流下滴入空腔，密集的叮咚声奏响。
岛屿速度加快，风声渐渐高亢，夜裘拉弦的节奏越来越快，破开海面之声，尾部拍打之声，水滴叮咚之声，大鱼的呜呜声，群声汇聚。这声音哀而不怨，像一个人，她早已流干了泪，她用尽全力歌唱，听到的人都会恸哭，如海浪激荡着攀上高峰，如悲风呼啸着冲入天空。
当一切到达顶端，整座岛屿返着梦幻般的紫意，水光淋漓。那礁石上的所有贝壳缓缓打开，丑陋的外表里面是白与紫红渐变的光滑内壳，一枚枚透明的珍珠折射着明媚的阳光，它们盛开在整座岛屿。
大鱼缓缓变慢，像一片树叶乘着风飞到最高，然后漂流了很远，最后还是要落地。生命的一个阶段结束了，他送走了月儿，送走了微光，他仍要继续去走后面的路。
陆扬名早已出来，看完了这一切，大鱼第一声长啸过后，郑到就叫了他。
他此时已知道是夜裘害了船上的百人，但他也是为了救他的妻子，且就算夜裘不动手，他们也会死在海渊魔怪手中，夜裘也确实救了他的命。
一系列复杂的思考，让他一时不知怎么看待这个人。
善？恶？
陆扬名最后缓缓说了句：“夜道友，有缘再见吧。”
……
雨州九幽谷。
夜裘跟着虞停音落到一处山壁旁。
虞停音使用咒语，却没有任何反应。
回声秘境，灭。
……
三个月后，飞霞峰归来亭。
小路尽头，断崖上布满绿茵，黄昏下，古朴小亭中。
三人分钱完毕，这次一共赚了三十万灵石，按先前说好的郑到分了七万五千。本金几乎都来源于陆扬名和徐青玉，他属于是借鸡下蛋，分这么多也合理。
徐青玉的头发长起来了，又变回了长发，今天穿的淡绿外披加白衣打底。
“我过段时间要筑基了。”她向两人说到。
陆扬名点头：“可以啊，怎么样？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徐青玉问道：“筑基应该注意什么呀？你当时怎么筑基的？”
陆扬名思考片刻说到：“筑基的主要关隘有两点。一是修士筑基需要在丹田开辟窍穴，这个窍穴可以储存更多法力，又叫空窍、紫府、玄窍。开辟窍穴需要很多的法力，如果过程中断，或者法力不济，就算失败，同时会对丹田产生损伤。所以才需要筑基丹提供更多的法力，保证这个过程不会出错。”
陆扬名看她一眼：“你应该不会有问题。”
她点点头。徐长虹的女儿不会缺筑基丹。
他接着说：“第二便是心魔，修士突破筑基、金丹等瓶颈都会面临心魔。如果被心魔扰乱，控制不好法力也会失败。”
她问：“你渡劫的时候看见什么了？”
陆扬名愣一下说：“嗯……心魔就是你最害怕的东西。”
“装傻是吧？”徐青玉笑：“就是问你最害怕什么。”
“这……”陆扬名不好意思。
“没关系，大家都说嘛。”徐青玉眨眨眼。
陆扬名缓缓开口：“我最害怕平庸。我相信上天给我生命一定是有意义的，我一定要让它变得更加精彩，而不是在没人知道的地方过完一生，什么痕迹都留不下。所以我最害怕平庸。”
两人点点头。“你呢？郑到。”徐青玉看向郑到。
“我？我怕死。”
陆扬名笑着揶揄到：“怕死可不是英雄好汉。”
郑到说：“一个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才能向前走，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他好像有感而发，轻声跟了句：“死亡是无边的黑暗。”
两人微微打了个寒颤。
“该你了。”郑到提醒徐青玉。
“我啊。”徐青玉笑：“我什么都不怕，厉害吧。两个小弟还得向我学习。”
“又耍赖！？”陆扬名提一口气：“走了，走了。”
“好啦，好啦。我说。”徐青玉双手作下按姿势，随后低声说：“我害怕做什么都只有自己一个人。”
“孤独吗？”郑到第一时间想到这个词。
“我也不知道，就感觉，突然抬头周围认识的人都不见了，只有自己一个人，就很害怕。”她好像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
几人又聊了会儿，郑到、陆扬名又说了些鼓励徐青玉的话后才各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