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锻剑

“你怎么越来越呆了？怎么不说话？”徐青玉问。

既然到了青灵峰，徐青玉便想来看看她药田里的花茶和蔬菜。过后，两人坐在大白石头上赏月。

今晚的月，明亮且圆满，素魄玉兔看起来格外轻盈，通透的白光将整个世界照亮。

远方的树上面是一片翠绿，下面蒙着影子，种满灵药的梯田依次而上，半山坡上有一片红色的虞美人。与前方五彩缤纷的花茶一样，颜色被月光洗淡了。

徐青玉将男子束发的冠取下，把长发在头顶挽了个高丸子。此时她已恢复了原本的样貌，令人心头一颤。

郑到当然听见她说话了，但他也不好告诉她自己在修炼“灵龟养神法”要断情绝欲。

他随口说到：“可能有点累吧，之前一直在炼丹，明天该去玄机峰锻剑了。”

“唉，我也是，筑基了任务好多呀。”她仰靠在石头上，身体完全放松，双眼中是两轮圆月。“你刚刚怎么那么早就走了？”

郑到也试着放松躺在石头上，感觉骨头都被打开了，这样两双眼睛，就是四轮圆月。“宋明远也在。”

“你怕他干什么，我也筑基了，他打不过我的。而且，前几年门派内的比试，陆扬名收拾了他很多次，他不敢找麻烦的。”徐青说到。

郑到说：“祝贺的话已经说了，礼也送了，后面多是些弟子间的无聊应酬，再呆在那也没意义。”

徐青玉点点头。

郑到问：“好久不见陆扬名了，过不久该是他生辰了。他在哪？”

“不知道能不能回来，经常在出任务闭关。”

郑到有点疑惑：“如今都天下太平了，剑堂还有那么多任务？”

徐青玉说：“可能比较器重他吧，他贡献值也加了不少，有了资源，修为提升也快。前段时间都筑基中期了。”

“这么快！？”郑到有点惊讶。要知道修为越高修炼越难，筑基期修为提升，往往要花十数年苦修，每个小阶段都有小瓶颈。

“不知道啊，他修炼向来快。”徐青玉说到。大有天才的世界我不懂的意思。

“那你呢？”郑到问。

一说到这，徐青玉就感觉有满肚子苦水要吐：“我修炼的是《归元剑决》。我爹啊，他天才，要探索剑道的究极，要集大家之所成，万剑归一。他也不知道体谅体谅我，唉，那《归元剑决》包罗万象，我根本好多都看不懂。真的好难。”

徐青玉也有徐青玉的烦恼。

郑到了想一下，缓缓说到：“虽然很难，但你也靠着它成功筑基了不是？这一大本书，虽然你看得很慢，甚至看不懂。但你总有看懂了的部分，学会了的部分，回望这一部分，它们都成了你的财宝，这难道没有成就感吗？一点一点把这一部分变多，难道不是一件有趣的事吗？”

“嗯……你这么说是有点儿。”徐青玉忍不住笑。

修炼本就是苦中作乐，郑到有这种精神。

两人悠哉游哉看着月亮滚过天穹。

“我娘说明月寄相思，不管在天下何方，相隔多远，所见的月亮都是同一个。你说陆扬名会不会也正好抬头看见月亮，这样咱们三就又在一起了。”

郑到脑中浮现出一幅景象，白衣修士，不经意间抬头望月，清澈的目光呆滞一瞬。

然后另一幅景象涌上来，头发斑白的温柔妇人，走到院子里，抬头凝望月亮。她在想什么？会回忆起她的第一任丈夫和与他诞下的孩子吗？

说好的断情绝欲，郑到估计有一段时间不能修炼“灵龟养神法”了。

他说：“没见过你娘。”

徐青玉缓缓说到：“我娘在我七岁的时候下山了，再也没回来。她走的时候叫我好好待在山上等她。后来我听说，是爹被仇家围困，她去找他，爹杀了出来，她却不见了。”

她坐起来，将挂在脖子上的衣服里的青玉符取出来：“我娘走了，留下了这枚护身符，还有这片药田以及飞霞峰上的那座归来亭。我有时候还想，她有一天会回来，我再见到她，就告诉她我把她留的东西保管得很好。”

十七年过去了，当初的小女孩如今已出落的亭亭玉立，但等的人却等不到了。徐青玉一开始也哭，后来慢慢的像把眼泪流完了，她才第一次知道原来明明说好的事情，也不一定会实现。

徐青玉的侧影有些孤单，郑到想起来之前问她最怕什么。她说怕做什么都只有自己一个人。

她眼中映着月下的花田，她似乎又看见了小时候，母亲牵着她的手走到土埂间，教她怎么打理这些花茶。

郑到总觉得似乎该做什么，但他看见了自己的傀儡右臂，最终什么都没做。

“老徐，世事无常，节哀。”郑到也坐起来。

徐青玉转过来，眼中有点泪光的样子，但她还是用其它表情掩盖，她恼：“让你叫师姐！没大没小！”

说罢她凑近，伸手，将郑到脑袋后系发的青色束带扯下来，然后抓住束带，跳下石头。

“诶！”郑到伸出手，却没碰到她。

徐青玉向前跑，挥动手中的束带背对着他，束带正好随风飞舞：“表弟，时候不早了，下次见了。”

郑到披散着头发，也没想去追她，他轻声说：“下次见。”

不知下次又是何时，他心里有点不愿承认的感觉，好像陆扬名和徐青玉修炼的越来越快，自己被落下了。

一把飞剑放大，徐青玉跳上飞剑，御剑时，她将攥着束带的手举起来挥挥，像是带着战利品逃走。

郑到看着这一切，手摸在大白石头上，有种温凉的感觉。他脸上浮现出不自觉的微笑。

晚上郑到回去，果然修炼不了“灵龟养神法”。

翌日。

闷热的炼器房内，郑到只穿了件宽松的灰布短裤，汗水还是不停滚落。

巨大的熔炉法器落在房内一角，里面是绿幽幽的火焰，不时冒着金黄火星。

郑到忍耐住高温，左手拿起火钳法器，钳住了里面金红的深海玄炎铁，他用力还是无法挪动。

要知道他修炼“三灵合身术”力量可比以前大了很多，竟然还是不行。

“既然这样，就只有催动秘法了。”

郑到背后，一只巨大的粽熊虚影浮现，那只熊几乎填满了整个房间，随着郑到发力，巨熊钻入他的身体，他的力量也成倍上升。

每一块肌肉绷紧，玄炎铁被他钳了出来。他将脑袋大的铁块放在铁砧上，还不忘将熔炉火焰关小节约灵石，他用右手拿火钳固定不规则的铁块，左手握紧锻造锤。

大罴的力量砸下。

“嘭！嘭！……”整座屋子都被震响。

郑到连挥十锤，他定睛一看，金红的铁块根本没有反应。汗水不停滚落，他深吸一口气，咬牙继续。

等铁块颜色变暗，他又将其钳入火炉加热。自己则跑出房间，抱着门口水缸不断喝水。

仅仅过了几天，郑到就感到有些难以喘息，锻造对心理和身体都是巨大的考验。

即使短时间看不见效果，郑到仍然坚持。他需要向前走，他需要这份力量。

炼器房外经历寒来暑往，花开又花落。房内的巨响没有停过一天，郑到每天都在锻造，休息也不过是在隔壁租了个小房间。

一年后……

随着最后一声锻打，冒着黑色剑芒的金红金属已经化为剑形。郑到到了后期将剑灵附于其上，让他们相互融合适应，且这是他第一次锻造掌握不好度，也是剑灵帮忙在微末处调整，使之达到完美。

郑到将一枚紫金色的枫叶捏在手中，他将金枫叶放在剑上，它化为液体融入其中。郑到将金红的长剑钳住，全身肌肉有些发抖，他把剑斜插入早已准备好的一缸水中进行淬火。

水位下降一半，满屋子都是白汽，让人无法呼吸。

郑到汗流浃背缓缓发力，纯黑色长剑在水与雾中被提出来，它的名字叫做证道。

这是一次完美的淬火，剑的硬度将会再次提升，多亏了六年前东海仙岛的金枫叶，它能使炼器成功率提高。

周通说要两三年，但郑到几乎用了全部时间，除了每天两三个时辰的冥想没有休息过一刻，一年就打造出来了。最后的打磨也结束。

证道剑与破邪剑一样全长四尺，剑身也刻有符文。证道剑剑柄、剑镗、剑身浑然一体，整块都由深海玄炎铁锻造，颜色为纯黑色，但隐隐返出月华般的寒冷白光。

郑到似有些痴了地傻笑着，他提着长剑从一片白雾中走出。身后跟着三只纯黑色的长腿蜘蛛，它们的八足如同八只锋利匕首，敲在石头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声音。郑到用多的玄炎铁打造了这些壁画上的傀儡，一阶的长足妇。

郑到将剑收入妙手空空，随后伸出手，长足妇一只只跳起来，长腿收缩合拢，拼接成圆球将本体包裹，估计有苹果大小。三枚圆球依次钻入妙手空空。这时候他还能想到财不外露。

他将熔炉的火熄灭，此次锻造一共打坏了十块铁砧，二十柄锻造锤，总共耗费了三万灵石。

郑到还剩灵石两万五千。他走出炼器房，随便披了件青衣，遮住烤的发黑的肌肉。

外面正是倾盆大雨，郑到呆滞着目光走入雨中，天上电闪雷鸣，雨落下的声响将他包裹。

他感觉那么凉爽，那么清新，恨不得将身体剖开让风雨灌进来。他那野人般的头发和胡子都被打湿。

郑到一步一步，慢慢走回了青灵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