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追杀

“欸，古蝉师姐，你有看见郑到吗？这几天他都不在药堂吗？我和陆扬名好不容易得空，还想找他来着。”

徐青玉在古蝉院子里，一边品茶随口说到。

此时已是晚秋时节，四面银杏树的叶子蜕变为金黄，如燃烧的炬火，地面也铺了浅浅一层，像是黄金。石桌旁，正是二人。

“五天前还看见过他。”古蝉回答，随后她回忆起来：“他好像在配置一种灵液，叫做龙柩护净水，他之前还问过我一些意见。你给他的寒玉盒并不能完全阻止断臂腐败，他才想了这个法子。”

“是吗？我不太清楚。”她微微低头，随后抬头又说：“那他到底去哪了？”

“寻找原料去了吧，他还给了我一份药方。”古蝉说着从储物袋取出一张纸。

徐青玉把脑袋凑过来看，发现自己好多都不认识。

“这几味灵药比较稀少，门内有时会兑换不到。”古蝉指了指给她看。

徐青玉没什么头绪，古蝉目光停留在一味药材上随后一凝：“别的药材要找用不了这么久，他不会是去取这阴龙龙涎了吧？”

“怎么了？”

古蝉略微思索后更觉得自己猜得不错：“以他的性子，还真有可能。”她看向徐青玉，面色不再平静：“那阴龙已有汇灵巅峰修为。最关键的是，它性格残忍嗜杀，有不少弟子死在它手中。曾经有药堂弟子侥幸在它的袭击下逃脱，回来后他跟我说过……那阴龙还有不俗的智慧。”

“啊？”徐青玉站起来：“那他去不是找死？”

徐青玉取出飞剑，有点慌忙的样子：“我得去救他。”

“你确定？这可不是开玩笑的，那阴龙你对付不了。”古蝉提醒。

徐青玉来回踱步，随后一定：“我去叫上陆扬名。”

说罢她便御剑升空，古蝉朝她最后说了句：“万事小心。”

森罗秘境，距离那阴龙吞下长足妇已是三天之后。

此时正当午夜，天地漆黑一片。庞大的身躯匍匐在山丘上，寒冷的鳞片蠕动着。

随着响声，像是有巨石从山腰处滚落，砸断几棵大树。然后便是泥石流倾泻而下，只是这泥石流带着熏天的臭味。

粗壮的身体缓慢移动，渐渐消失在了山丘之后。又过了许久，到了后半夜，山脚沉积的一堆污秽之中，三只黑色蜘蛛钻了出来。

二十里开外的树洞，郑到嘴角提起一个微弱的弧度。这便是神识强大的好处，可远程操控傀儡，不用以身犯险。现在二十里已是极限，若是神识再变强，即便千里之外都不在话下，他突然想到巫马恒，他那几只傀儡简直像他的分身一样，无论多远都可以操控布局，这样的傀儡道实力简直可怕。

郑到虽思索，另一边三只傀儡也是一刻未停，飞速地穿行在黑夜里。它们腹部各绑着一个类似小香囊的东西，那便是储物法器，当它们在阴龙肚子里时便蜷缩成球，可以保住这储物法器。

又过了一个时辰，此时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伸手不见五指。

郑到弓腰起身，钻出树洞，神识感知中三个小东西向他跑来。

一路上它们已利用水体将身上污垢洗净，郑到倒也没这方面洁癖。三只蜘蛛钻入妙手空空，而小布囊则被郑到握在手心。

“到手了。”郑到有些高兴地在心中说道。

随后他御剑而起，准备离开，才刚升到树冠之上，忽然感到一阵心悸。

他将真眼咒催动到极限，在极远处，漆黑的山隘后，一只巨大的脑袋转过来，那双冰冷的金瞳如两枚耀阳，看向的方向正是郑到此处！

此刻，郑到的心脏犹如被毒蛇缠绕。不止是突如其来的惊悚，还有那股龙威，让人手脚发软。

郑到强吸一口气，御剑转身便跑，万幸他魂魄够强，不会被龙威震慑到实力锐减。

那阴龙既锁定了目标，更是不依不饶，那巨大的身体竟一下便蹿出来，从山隘落下发出巨响，然后在古木间蜿蜒，速度出奇得快。

郑到显然不是对手，半炷香的工夫就要被追上。感受到背后连续倒塌的巨树，他从未有如此胆寒。

桃枝剑尖被提起，寒风裂裂，郑到向上飞去没入云层。

但这也是于事无补，只见那阴龙抬起前身，鳞片开合，隐隐有鼓声闷响，难以置信，那是它的心跳。这冷血动物竟然全身发热，鳞片张开时，白色烟气弥漫。

这如山般沉重的身躯竟然在上浮，巨龙夭矫着，腾云驾雾而起。

未过多时，郑到再次被追上。此时天已蒙蒙亮，白云滚滚，那灰白的龙躯，急速在云上起伏。他背后传来一阵阵低吼，每一声都叫人颤抖，郑到仿佛感受到了近在咫尺的狰狞脑袋，以及密密麻麻的龙牙。

他毫不犹豫，使出三灵合身术，三只兽灵附身在他身上。他左手两指之间出现了一枚金色丹药，正是升龙丹，他手腕微转用出一招凡人暗器手法，借助他激增的力量，升龙丹朝侧方向飞射而出。

阴龙大吼一声，调转方向，头埋入云中，身体如一座拱桥，随后尾部也没入云层。

郑到这才解了燃眉之急，但此举也不是办法，阴龙必定会追回来。他的升龙丹只剩六颗，一旦用完，这龙一定会毫不留情将他吃掉。

森罗秘境的出口离此处还极远，郑到随便一算都知道他不可能逃过去，除非找到别的空间不稳的地方钻出去，但这样也不过是全凭运气。

他思索着应敌之策，或许可以驱狼吞虎，闯入别的妖兽领地，利用其他妖兽阻挡这阴龙。随后这个想法被他否定，敢于挑战阴龙的妖兽很难找，除非到核心圈否则几乎不可能找到，但核心圈有各种法阵，如果郑到贸然进入说不定自己会凶多吉少。

同时这还引出了郑到的另一层担心，如果动静太大了引来了巡逻弟子，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此次算严重触犯门规，更何况他还有调令在身，恐怕会被直接赶出门派。

郑到万万没想到形势会沦落到现在这样，按照他的计划，本来一切都该悄无声息。未想到那阴龙竟然有这么高的智慧，知道傀儡的蹊跷，假意离开再悄悄尾随。郑到先前打探时完全不知道这个信息，否则他绝不敢如此托大。

这也和他面临的处境有关，他同时担负了两份差事，一天要花去他八个时辰的时间，剩下四个时辰，他要冥想修炼，要准备二阶炼丹师考试，要去藏书阁查阅书籍，要寻找配置灵液的药材，要打探阴龙的情报，如此昼夜不分连续五个月，他没崩溃，算他意志坚定。

人力终究有极限，这样的高强度让他出现了纰漏，如果他再多调查几个认识阴龙的弟子，说不定就能知道这阴龙拥有不俗的智慧，但此时已悔之晚矣。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升龙丹，如今他要全身而退，只有一个机会。好在他天性谨慎，升龙丹本来只要三枚就够了，他却炼了十枚。

为什么？因为那阴龙即将渡劫，将这十枚大补丹药全喂给它，说不定能让它更进一步，提前引来雷劫，到时郑到便可借机逃跑！

要不是时间不够郑到还想多炼几枚。

一息之间心思万变，回过神来，那阴龙又直逼脑后。

郑到惊讶它折返的速度，按照这种速度，它早该追上自己了，它却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他不由得心中一寒，这看似小猫逗老鼠的行为，实则有深意。

阴龙在背后逼迫自己，施加压力，不正是想让自己将升龙丹喂给他吗？他也不希望自己鱼死网破，将丹药全毁了，这样一点一点吃掉自己可以使它利益最大化。或许当那双冰冷的金瞳看见蜘蛛，当它感受到升龙丹时，它就早有计划。

“这畜生竟然这么聪明！”郑到心中骂道。

他仍然急速向最近的出口飞行，他并未将升龙丹全喂给阴龙去赌雷劫提前。若是雷劫没来，他就没有底牌了。他现在仍要争取距离。

正在这时，一条宽度堪比古树的白色光柱擦着郑到肩膀冲出，白云被轰出一个空洞。郑到差点被气浪掀翻，眼睛被闪出一片花点。

那阴龙仿佛在说，再不将丹药交出来，下一发就不会打偏了。

郑到无可奈何，又抛出一枚，然后转身接着跑。

就这样一人一龙在天上追逐了一个半时辰，郑到仅仅只剩了一枚升龙丹。同时郑到敏锐地感觉到，阴龙周围的灵力越来越不稳，看来雷劫要来了。

此时离出口还有颇远，郑到眼看是赶不到了。他又抛出一枚升龙丹，成败在此一举了！一定要引动雷劫。

这次那阴龙竟然仅仅只是偏头看了一眼，没有追去！

“为什么！？”郑到难以置信。

随后他想到了，那阴龙很聪明，他如果去吃了丹药引来了雷劫，那郑到势必会被放跑，如果他先吃了郑到，反正丹药又没长脚，就算被其他妖兽吃了，一时也炼化不了。

郑到这才明白了自己的失误，他一直将对手看作妖兽，实则它与人同样狡诈。

这时又有一发龙息擦着郑到身子而过，阴龙并不知道郑到身上丹药的数量，看来它还想逼迫郑到。

郑到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跑，眼看阴龙已经急不可耐。郑到无奈又扔出了上次吸引风生兽的聚灵丹，然而效果明显不好。

阴龙知道了郑到的底细，就要下杀手。

“等等！前辈！”郑到喊到，他为了活命竟然叫了这只妖兽前辈，当然这阴龙确实也担得起。

“前辈！您放了我，我回去还可以再炼丹药给你。”

这是郑到最后的办法。有智慧的生命和野兽最大的差别是什么？有智慧的生命可以合作！

谁知那阴龙速度丝毫没有减慢，它必杀了郑到，从郑到给它下泻药那时候起，这事其实就已经决定了。

千钧一发，郑到手中出现一把漆黑长剑，剑上再冒出三尺黑色剑芒。

他转身，竭尽全力，三灵合身，他高举证道剑狠狠地向前掷去。剑灵加上原本深海玄炎铁的分量，此时这把剑的重量已经叠加到相当恐怖的地步。

它呼啸而出，旋转着正中蛇头的鼻子位置。那阴龙如此庞大的身躯竟然被击得向后一仰。

郑到朝下方急速飞去，此时已顾不得那么多了。需要搞点大动作出来，最好死几只珍贵的妖兽，珍贵妖兽身上大多被标记过，死了巡逻弟子能马上发现，被逐出门派也比死在这里好。

谁知那阴龙根本不给机会，摇晃一下脑袋，狂怒着冲来，花费了那么多心血的证道剑，竟然只打碎了它几片鳞片。

郑到垂直向下，下方是傍山一处碧潭，阴龙脑袋也往下冲，后半身在云里，像是悬崖边探身钓鸟的毒蛇。

郑到已入山重水复之境，难道就这样陨落？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郑到转身，与那金色双眼凶狠对视。

他左手出现一把乌青匕首，他用力挥出，蓝色刀光直射向那金色的眼睛。

阴龙大嘴张开，又是一口惨白的龙息，郑到几乎睁不开眼，灰黑鳞片，血红大嘴，其中爆发的白光将空气都扭曲。

刀光炸在半空，余威仍向郑到而来。

他伸出左手，证道剑刚好飞回他手中。随后他将剑挡于胸前，三灵合身，剑盾术同时催动，黑色气罩成形。

气罩破碎，马、豹、熊三只兽灵哀嚎。郑到还没死，往下方撞去。

但他瞪着眼睛，仍盯着上方，他还要攻击，这是他最后一招。

慧剑！

神识攻击，妖兽灵魂是弱点，说不定能奏效。

透明飞剑从眉心飞出，它旋转着钻透空气，刺向那巨大的蛇头。

阴龙一声怒吼，强风将下方早晨水面的雾气吹散，这不仅仅是吼声，这是将龙威运用在了战斗中。

慧剑崩溃，陆扬名曾提到过的反噬席卷而来。

郑到眼前一黑，撞入水中，他从未感到如此天旋地转，浑身再也使不上力气。神识之海中掀起一阵阵的惊涛骇浪，根本无法控制。

更糟糕的是，各种情绪感知挤入他的脑海，似乎要将他的精神彻底摧毁。

其中占据主流的，便是窒息感，冰冷的窒息感，黑暗的窒息感，孤独的窒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