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云黯雪浓
“竟然被他发现了,看来还需小心。”一个长发阴沉男子如此说到,他抬头,眼神如藏在阴影里的毒蛇。
在月光照不到的大树后面立着两人。
在长发男子身旁有一壮汉他占了树后大部分位置,其身形如铜浇铁铸,有一人半高,肌肉将衣物撑起夸张的弧线,宽阔的肩膀像在其中塞了半个西瓜。
壮汉似以长发阴翳男子马首是瞻,只是在一旁一味地点头。
阴翳男子神色柔和一点,举起手拍拍他肩膀:“他们的路线,我已知道,我们先回去和那三个废物商量计策。”
在五里外,一处篝火旁坐着三人,一位是头发斑白的老者,一位是长着胡子的中年人,一位是朱颜绿发之男子。
此时三人都是一脸愁容。
沉默一会后,中年人拿棍子翻了翻柴火,眼睛盯着火焰缓缓说到:“我再说两句,我觉得此事还需冷静考虑考虑。那毕竟是仙剑门弟子,剑堂那些弟子大家也知道有多厉害,我们若是上了剑堂诛魔榜,后半辈子可就只能躲躲藏藏了。”
青年人用力一吸鼻子,一口唾沫吐到火中,发出一阵嗞的声音:“你是不是怕了?”
中年人停下手中的动作,一阵令人发抖的寒风刮来,三人低沉严肃的面色都未曾不变,只有火焰忽闪。
“我怕了?”中年人冷笑:“你就这么跟我说话?你忘了当年你招惹了大家族子弟,是谁替你挨了一刀,最后才息事宁人?”
说着,他卷起毛衣,下腹有一条三寸长的刀疤。
青年人抬头低吼道:“你被魔道抓去修炼邪功,我为了救你成了这样,我不欠你的!”
说着他抬起右手,那只手只有拇指和食指。
两人看了眼对方的伤口,都感到有些不是滋味,声势又低落下去。
一会儿青年人偏过头,下定决心似的说道:“四妹已经危在旦夕了,我们必须去把灵药夺回来。”
中年人继续说:“我没说不救四妹。我们还能凑些灵石,或许可以想点别的办法。我们四兄妹走到一起,不求大道,只为云游天下自在快活,若是对仙剑门弟子动手,那可就成了魔道,后半辈子都需提心吊胆。”
“她的情况怎么可能等我们找到别的办法?”青年人先是控制不住哽咽一问,随后怒道:“什么他妈的正道魔道,我们就算成魔也是被他们逼的!我们为了救四妹在荒山野岭找了整整一年,结果呢?游仙谷一句话就将药抢了,什么正道?他妈的蛇鼠一窝,这样的正道就该杀干净才好!”
“你太冲动了!”中年人说到:“要想活下去要学会忍。”
青年人接着说:“凭什么就该我们忍?要我说,当魔道没什么不好的!”
眼看两人争执不下,老者才开口:“别吵了。”听到这话,两人才噤声。
“我们四人,分开了就什么都不是,要团结才有力量。四妹要救,我们也绝不能出事,只要动手够干净,仙剑门查不到我们几个散修头上。”
这时阴翳男子从阴影中缓缓走出:“哈哈,叶道友说得对啊。仙剑门五万练气弟子,这两人在门内也不过籍籍无名。只要动手干净,没人查得过来的。”
老者抬头看了眼走来的阴翳男子,眉头皱着,只因此人神出鬼没,他来时自己竟未察觉。
“南宫道友为何会对仙剑门这么了解?”老者说到:“老朽斗胆问一句,道友与我们素未相识,此次帮助我们究竟所为何求?”
四天前他们三人本来守在游仙谷外商量怎么将灵药偷回来,却被南宫文偷听了谈话。他发现几人有共同目标,便找到三人商议联手。
“我们此次不为别的,灵药都可以归你们,我们只要那姓郑的粉身碎骨。”南宫文找了个倒下的树干坐下:“我知道道友对我们不信任,这也是人之常情,我不妨实言相告。家姐本是仙剑门弟子,在门内却惨遭那姓郑的屠害,事后他又仗着剑堂的表兄,至今逍遥法外,我们本是庶出,家里长辈不愿为我们讨回公道,但我一定要为亲人报仇雪恨。在此可立下誓言,在下所言句句属实。”
那青年人听后跟着骂道:“果然是人面兽心的混蛋,我们杀了他也不算冤枉他了。”
另外两人闻言也有些感触,大家都没想到,这阴翳修士还是个重情之人,看他的表情也要缓和许多。
“咱们怎么动手,还需讨论讨论。”老者先开口问到。
南宫文淡定回答:“我们五对二是必胜的局势,关键要防范他们逃走,我已有计策,还请诸位倾耳。”
……
时已入深冬,正是一年间最寒冷的日子,滁州位置偏南,一年中只有这么几天蓝湖上会结起厚冰,但冰层依旧不稳,总有薄弱之处,若是凡人一不小心落入其中难逃一命呜呼。
好在修士有神识,可以避免这些危险。
蓝湖占地一万五千倾,普通人横穿走过需花费九个时辰左右,若是环行一圈没有两天三天时间无法完成。此地景色秀美闻名天下,每十九年一度的真月出世时,更是惊现蓝湖双月这等绝观,被称为天下十景之一。
历朝无数文人墨客在此留下名篇佳作,江湖儿女们也在此地描绘了一出出爱恨情仇。在蓝湖不远,当朝皇帝正在斥巨资修建一座行宫,其奢华至极难以言表,滁州水美人美也不难理解皇帝的心思。
如今正是天下最寒冷的时刻,万物凋敝,鸟兽藏匿,除了行宫中背着石头衣不蔽体的百姓,大地上很难见到生机。如此,向来柔弱的滁州山水,倒是有了另有一番苍茫肃杀的韵味。
离行宫不远,湖泊之上冰雾茫茫,有两个人影拿着竹竿背着大包袱缓缓前行,他们模糊在雾中,不见来路,不见前途,不见天空。
郑到穿着厚厚的长袄,围着围巾,脚下是布底棉鞋防止打滑。他们盯着脚下小心翼翼前进,有时不使用法术,反而能增加些生活的趣味。
二人在冰上走了很久,冯生嘴里一直小声念叨着:“光照,水草,深湖,气泡。”
冯生是在寻找钓点,这些是他所谓的“诀窍”。
郑到转头一问:“冯师兄,你为什么不直接用神识探查呢?哪里鱼多不是一看就知道吗?”
冯生看他:“那为什么不直接用法术把鱼抓上来呢?这样更有意思些不是?放心,相信师兄,今天一定让你吃上蓝湖的烤鱼。”
两人又走了一个时辰,天气不但没变好,反而飘起了小雪,好在冯生已经找到钓点了。
冯生熟练地打了两个洞,两人坐在矮凳子上,将骨头磨的鱼钩放下,临时架了顶小棚子,旁边放着个火炉,炉上热着酒。
两人缩在棚子里,蹲成一小团,棚子外风呼呼地刮,郑到双手把着鱼竿盯着黑洞洞的冰窟窿,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忍不住想打哈欠。
他后来也不看窟窿了,盯着外面的雪发呆,雪从雾蒙蒙的天空中坠落,天地那么大,世界静谧无声,他惬意的缩在暖和的棉花里,他突然想到,如果徐青玉在就好了。
随后他察觉了自己的想法,无可奈何地笑笑。
冯生则在旁边一直找借口:“怎么会钓不着呢?一定是今天天气不好,没有阳光,鱼儿都不活动。唉,运气不好,运气不好。”
正说话间郑到察觉到一点不对,蜷缩的身子坐直,他看向大雪之中:“运气是不太好。”
有一个人正向他们走来,而且是练气巅峰。
论道大会在即,许多修士都聚集到了滁州,既然到了滁州自然要来闻名天下的蓝湖看一眼,如今湖面结冰倒也适合在湖上赏景散步,郑到之前也发现了些修士,但像这种直接正对着走过来的,实在罕见,需要提高警惕。
二人看向雾中,想弄清楚究竟来者何人。只见雪中淡淡的红色浮现,裙裾轻轻飘动,令人一愣。
一红衣女子缓缓走来,两人神识仔细探查,才发现她美艳动人,女子长发及腰,肤若凝脂,眼角有淡淡的绯色,眼波流转间摄人心魄。
女子约莫离了百步,肉眼都看不清晰,郑到便警惕地起身:“道友莫再往前了,不知道友可有何事?”
郑到认出了她,正是当年在沧水城与他有一面之缘的舞红袖,只是她后来跟了南定武,郑到在渡海时最后见了她几面。郑到先前在岸上用神识发现了她,当时他还没太过在意,如今不知她为何跟了过来,如果她在,南定武是否也在?南定武可是筑基期,霸道非常,郑到可不想与他碰上。
舞红袖也是一愣,心想隔了这么远不知道他在怕什么,这疑心病也太重了,比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简直和陆扬名是两种人。
“道友不记得我了?”舞红袖问到。
郑到睁眼说瞎话:“完全不记得了。”
“看来你确实认得我,只是不记得了。”舞红袖打趣笑道。
这一笑看得冯生一呆,郑到眼睛微眯,警惕更甚。
舞红袖不再废话,以免郑到疑心加重:“你就是陆……陆道友的表弟吧,我当年在岛上承蒙陆道友搭救才保得性命。如今只是想前来一叙表达感谢。”
她自与陆扬名分别后,不自觉会关注陆扬名的消息,陆扬名本也算是成名修士,剑侠之名修士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连带着他的一些信息也为人所知,他曾公开表示过郑到是他表弟,所以舞红袖知道此事也是正常。
舞红袖见郑到沉默不语,想了一下接着说:“就只有我一人,自仙岛出来后我一直都是独自一人修炼,现在是想去参加今年的论道大会的。”
陆扬名的名字从她嘴里说出来郑到是有些诧异的,陆扬名好像是说过他在岛上救过一个女子,但他是一句话带过,郑到也没注意。现在联系到他第一次见舞红袖的场景,他心中忽然有个想法:“陆扬名不会没把持住吧?”
他虽觉得可能性较低,但脸色也有些奇怪起来,一时不知是该将舞红袖赶走还是怎么办。
这时冯生才看出了端倪,心想:“原来是来套近乎的呀!赶快拉进来,两个男人走了一路,正嫌无聊呢。”
“我说郑师弟,外面还在下雪,让这位道友待在外面也不是个办法,不如让她进来躲躲风雪吧。”
冯生是比较放心的,舞红袖看样子知道他们是仙剑门弟子,她又只有一个人,冯生不怕她对他们不利。
在冯生的劝说下,舞红袖来到两人旁边,棚子变大了一倍,她双脚并着坐在二人对面,拿了两三个盒子摞着垫在屁股下,因为胸部较为丰满,若弯腰会被挤着,所以她挺直背,看起来十分拘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