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逃脱
云川已经入冬了,陡峭的山岭在晦暗天空下丛生,怪松于石缝中挤出盖住了下方深谷。
半空的窄栈道上众人兼马车,倚着山壁前进。他们已连续赶路了一昼夜,甚是疲乏,却不敢停下。
陈眉牵马位于最后,紧绷着精神,此时万不可打盹,若一不小心,可能便滚落深渊了。山风凛冽刮过,他如履薄冰。
正大汗淋漓时,一声怪鸟之鸣从后传来,哀伤尖厉,空谷九转。陈眉转身一看,只见一排大狼从从后方栈道将爬过来,他们毛色如青铜,碧眼血口,浑身肌肉雄健,若立起来恐有人高。
陈眉困乏之意全消,满脸血红,他大喊到:“有狼跟上来了!”前面众人也连忙转头探查,他则在前方王爷的车驾下将备用的朴刀抽出来,紧握在手中。
王爷从后面将帘子掀开,看见狼后,胖胖的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陈……陈眉。”
陈眉咬牙道:“王爷别怕!只是些许小狼,属下定将它们拦住!”
王爷将头缩回去,叫前面的人:“快走!快走!”
刘威连忙指挥:“不要慌!靠着山壁走,靠紧山壁!”
此栈道只能勉强供一车通过,若自乱了阵脚,不用狼来,他们若掉下去也难活命。
陈眉靠着前面马车牵马拖刀而行。刘威一家要带路,走得最前面,而他本有三个手下,一个死了,一个重伤,一个在前为王爷牵马。如今只有他一人面对后方来敌了!
狼渐渐摸了上来,陈眉厉声恐吓:“滚!霍!”希望如此能将它们吓得不敢贸然行动。
但效果并不佳,这些大狼本来就是来取他们命的,且被强化过了。
队伍速度加快一点,仍不能逃脱,大狼几次踮跃,便至陈眉马后。好在路窄,他只用应付一只,两只齐上就有些拥挤。
陈眉用肩顶着想往前冲的马,用尽浑身力气,将马当作一个隔断的盾牌,狼在后方扑马的屁股,被蹄铁狠狠踹开。
狼嚎、马嘶、与陈眉低沉的怒吼,令人不寒而栗。陈眉更是闻到各种气味,好像裹在汗与血中,还有马应激排便的恶臭。他顾不得嫌弃,全神贯注留意后面的狼。
随后他心中骇然,那狼脑袋挨了这么一踹,本该像西瓜一样被砸开,谁知它竟只是晃晃落后些,未见致命伤势。
后方的狼继续接上。陈眉见马不停张大嘴叫着,浑身迸发出一阵一阵的力,将要跃起来,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
“黄大,把王爷他们接到前面去!”
黄大是他手下未受伤那个护卫的名字。
他们本还想问些什么。
只听陈眉怒吼:“快!快!快!”
车上三人纷纷在前面被扶下马,自侧面小跑向前方,为草车拦住,草车上的伤员,两位稍能活动点,已从上面爬过去腾出了位置。
刘铁丹本是照管着草车,现在执枪爬了过来,准备帮忙。车还在走,道路甚是颠簸。郡主竟急忙间跌了一跤,王爷与王妃连忙想扶,后方马蹄已踏来。
刘铁丹急跃下车,将泪眼婆娑的女子抱起,递到草车上。后又帮扶王爷王妃坐在车沿上,他一边帮忙一边脸红着说:“事急从权,恕罪,恕罪。”
因为三人逃得急,两位女子并未戴着面纱。刘铁丹毕竟是少年,抱着郡主时心中多有触动之感,之前更多是在驻营时远远望过此女子,如今这么近的距离,女子精致的五官,白嫩的肌肤近在眼前,不由得令人心生遐想。
不过事态紧张,这点感触瞬间被压下。刘铁丹抓着枪转身。只见他们原坐的轿车后有一马,正在车与栈道栏杆间挤着,想往前逃,车轮在石壁上磨得咔咔响。
原来陈眉力有不济,已放开了马,向后爬上车舆,半蹲在里面。马儿失去钳制,便更加疯狂,要从边缘逃蹿。
此时,马的后腿和臀部已被咬下几块,看起来鲜血淋漓,还有大狼几乎趴在它背上,要不了多久它就会被拖倒。很快,栈道边的木桩被挤开,它从悬崖上翻身滚下。
那趴在它身上的狼将要往回跳攀住边缘,陈眉眼疾手快,猛出刀将大狼搠下深谷。这是他第一次出手,他直感到手臂发麻,根本未能破开狼的皮毛!
后面的狼争相跃来,这次陈眉又用车厢上的顶盖及两边木框作为抵挡,自己则蹲在车内用长兵器阻止大狼爬上来。
人比野兽拥有更多的智慧,即使硬拼困难,陈眉仍用各种方法拖延了大量时间,且令自己受到的伤害和耗损更小。
刘铁丹也躬身登上车架,他的长枪直刺更有杀伤力,凶恶的狼兽也奈何不得他们。但他们的攻击始终未对狼兽造成致命伤害,且这些狼的体力仿佛无穷无尽。
人与狼相持,即使力软疲乏眼冒金星,未敢松懈。车马于半空石壁上行进,上下颠簸,却似土中打洞之地鼠,在山的通道中被赶着走。
过了一段时间,陈眉与刘铁丹所在车架已像一个破了的灯笼,这些狼力气不小,木头框架即将被摧毁。在这段时间中只有刘铁丹一枪刺入一狼口中,它吐血落后,不知死活,其余反击则未能建功。
陈眉示意刘铁丹取些做火把的油来,几人将油泼车上,他点燃火后,将马靳斩断,人则跃上马往前逃。
因是上坡,火车往下翻去,毕竟是凡狼变化,对火还有些畏惧,如此便阻拦了一阵。
众人加紧逃命,绕峰过去,只见一条绿色长江在山间奔腾而过,宽有二十余丈,水声如雷。
栈道向下沿江而过,他们未行多远见一索桥横于江上,便决议弃马过江,而后斩断桥梁隔绝追击。
到此时,狼已追了上来,刘铁丹、陈眉力疲,换刘威与护卫黄大隔着两架车坚守。女人伤员急忙率先过桥,后面则是刘铁丹,陈眉及刘铁丹叫吴叔的中年人。
索桥晃晃悠悠,众人速度提不上来。
另一边,栈道旁堆着一群狼,眼看突破不了阻拦,竟有一只身形较大的从木栏旁跃出,一路踏着陡峭石头及沿途树木向下往索桥冲来,竟未跌落。
只见其迅猛一跃,冲过十数丈之远,跳上索桥。狼飞奔而来,铁锁哗哗作响。
众人发疯似得逃命,吴叔被狼吓着没有争斗之心,以至于大狼将他从背后扑倒,他在桥上滚动,手中攥着的行礼全丢了,人也从桥上落入湍急水流,眼看难以活命。
离他不远的陈眉,一手拿刀,一手在背后背着粮食。他见狼爬起来,顾不得那么多,只有将粮食砸出去,既是拖延,也是减轻负重,好施展身手。刘铁丹背着伤员也不能帮他分担。
这时索桥二十丈的距离已要走完,陈眉边战边走,他一身蛮力,狼兽一时也不能将其扑倒。
陈眉终于上岸,他太累了,不得已往旁边撤。大狼见难拿下他,竟扑向后方众人,被刘铁丹用枪戳痛,又转方向,竟直去将王爷扑倒。
一片哀呼声中,陈眉见状骇然,与刘铁丹一起用武器打去想将狼赶走。那大狼却死咬着不放。
“你这畜生!”陈眉又急又怒。上赤手空拳骑在狼背上要将它掰开。陈眉将狼搬倒,两人一狼缠斗到一处,他见狼松口,用力将王爷踹开。
随后狼将陈眉扑倒要咬他喉咙,千钧一发,陈眉怒目圆睁,手握随身匕首将整条手臂塞入大狼口中。
他粗壮的手臂骨位于中央,避开了锋利的犬齿以及具有碾碎功能的臼齿,大狼无法咬断,陈眉将匕首向上,刺入狼的脑袋中,那狼往后退要将手臂吐出来,刀刃正好将上颚顺着划开。
大狼终于在不停吐血中倒下。虽然它的皮毛刀枪不入,但陈眉已经凭借胆识,在最危险的境地杀了它。陈眉爬起来,身上遍布深深的爪痕,特别是右臂早已血肉模糊,有两个可见骨的伤口估计是犬齿所伤。
但他顾不得这些,连看王爷,只见其双目无神,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肩膀上被狼牙洞穿,但并不是致命伤,为何会这样?
他连忙叫方先生医治,方姓老人只叫之前的伤员将药丸泡的水拿出来给他灌了十几口,他才慢慢恢复过来。
问老者什么情况,老者也未明说,他只道王爷情况危及,若有药他还能治,但他身上的药已用完了,现在能否挺过去只有靠王爷自己了。
陈眉如遭雷击,千辛万苦保护的人若是死了,自己这一趟还有什么意义,前途、荣华富贵,全没了。
他还在震惊中,刘威、与护卫黄大已跑过索桥,将桥斩断,他们放了把火将草车烧了,拦了那些狼一阵。
狼在河边徘徊一会寻别的路去了。
刘铁丹劝解陈眉:“陈叔你先振作些,我们还没逃离危险。”
这时方姓老者开口:“我看那些狼总能找到我们,是因为它们嗅觉发达,可追到我们的气味。我有一法或许有用。”
“先生请讲。”刘威道。
方姓老者吩咐取下死狼苦胆,又在林中觅得些植物,调配一番后,得到一些绿色汁液,味道极大,类似薄荷却刺激得人双眼忍不住流泪。
众人将汁液涂在衣服上,又洒在周边。
方姓老者道:“这些汁液气味刺激,会让狼类的鼻子失灵,我们藏入林中,他们若找不到人自会放弃。我们到时再溜走。”
众人据其所言,寻路远走藏匿……
却不知究竟何时能抵达丝州,没有马匹行李又该如何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