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君心我心终不悔(4)
此刻素楝心如刀割,她和吴菡相处没有多长时间,但是吴菡对她关怀备至,时时处处为自己着想,是她在这清冷的饕餮山难得的温暖甚至是依靠。素楝想,或许她深夜找到自己,偷偷将婴琏给自己的时候便已经下定决心了。又或者早在那日,她去浸勤阁接自己的时候,她就在为今日做准备了。她早就料到华琮不会放过自己,她也早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救自己。
她是这么傻,可是她又是那么聪明。素楝想起吴菡刚刚对自己的嘱咐,她让自己听不到动静时候再出去。她早就算好一切,以身为饵,为自己争取那短暂的时机。可是,若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又怎么能安心离开?
看到所有侍卫纷纷围到那崖边,柳千辞觉得这是绝好的离开时机,于是拉着素楝要走。素楝却依旧倔强的不肯离开。
“念念,要是你再不走,她这一番牺牲可就白费了!”
素楝呆立着,原来刘阿婆早就知道。她先前就奇怪,明明就刘阿婆日日守在房门外,自己怎么劝都不走,为何昨天自己要悄悄离开时偏偏不在。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们计划好的。
原来如此。
素楝一时不知究竟该如何是好。她觉得刘阿婆不再是那个卖饼的婆婆,她对自己和从前一样慈祥,甚至比之前更为关心。但她好像又有些不一样,她看起来更苍老了,但是行动却比之前更敏捷了。从前,她连杀鸡都需要别人代劳,她从来不看轻每个生命,可如今,她眼中的杀伐果决是从未见过的。现在,她为了自己,看着另外一个人去死,这不是她认识的刘阿婆。或许,无论怎么想,她都是这件事的受益者,刘阿婆这样做也不过是为了她。可是,她不能因为这些,便理所当然接受这个结果。至少她现在不能走,她要看到吴菡没事!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之时,人群中发出惊呼,素楝忙凑到那洞口边上去看。当中一人,红衣鲜艳——是华琮,他抱着吴菡上来了,华琮似乎受了伤,嘴角上有血迹。而吴菡,因为隔的太远且被遮挡,什么也看不见。华琮歇息片刻,便抱着吴菡站起来准备离开。此刻,所有人都密切的关注着华琮的动向,紧张兮兮,生怕一个不留神触怒他而小命不保。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柳千辞一个闪身,光电之间已窜至洞外,她趁人不备,在那洞壁上摸索。过了一会儿,她便示意素楝过来。素楝见吴菡已经被救上来,心里多少有些安慰。目前情形已经由不得她,若现在不走,恐怕真如刘阿婆所说会辜负吴菡一片苦心。素楝悄悄上前,刘阿婆将手伸进一个凹槽,地上出现了一个可容一人大小的石洞,素楝当机跳下。
柳千辞正要跟着跳下,却不料被一侍卫发现。立刻许多人围了上来,她见自己已然逃脱不得,于是就干脆将计就计,关上地上通道,黑衣掩面,将欲逃脱。
但是这边动静已然惊动了悲愤之中的华琮,他终于撕掉了那温文尔雅的假面,厉声道,“抓住她!”随后他抱起吴菡,飞身而去,只留那一片红影。而那些下属得令,立刻蜂拥而上,柳千辞灵机一动,翻身回到素楝刚刚藏身的洞口,侍卫似乎是未曾料到,反应过来便往这洞中去追,但这洞中似乎还有洞,加之洞内逼仄,柳千辞得以顺利逃脱。
却说这边素楝从那洞口跳下,立刻觉得这洞中奇寒无比,但是自己的身体却无比轻盈。她以为是那婴琏在发挥作用,可是令人讶异的是,脖子上的婴琏并没有任何异样,连那淡黄微光也没有。可是她手中的指环似乎在轻轻地颤动,她试着提气往上窜,发现自己真的能在空中短暂停留。而那黑木符,不时传来沉香暖意,使她在这寒洞中稍稍舒意。她稍作调整,控制速度,徐徐而下,待脚下落到实处,方才悄悄放松下来。
她在那洞中等待了两刻钟,迟迟不见刘阿婆下来。算算时间,马上就要天亮,她必须在无人的时候找到落脚处。于是,她从那洞中向外摸索,慢慢地,她能感觉到有些微光。终于,她走出那山东,来到一处宽阔平地。她沿着那平地走,到尽头是长长的阶梯逐级而下。这月光下的山仿佛是玉做的一样,抬头仰望,那一座座高塔像是伸进了云间。若她是第一次见这情形,肯定要误以为自己到了天界,月光下的一切神圣的不像是饕餮山——这个总让人做噩梦的地方。
她沿着那阶梯往下走,依照吴菡的吩咐她并未露脸。若遇见偶尔过往的侍卫,就拿出吴菡给的令牌。她有些庆幸自己在慌乱之中弄丢了自己的包裹,那是她无法跟这些侍卫解释的东西。不知道是那令牌好使,还是自己穿的这衣服实在不凡,一路下来,上前盘问者甚少,大部分皆是恭敬有加,稍稍行礼而过,她慢慢地舒缓了紧张,开始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下了阶梯,依旧是一片高塔连着矮院,时至清晨,陆陆续续有一些侍女穿梭。她们端着盆盆罐罐,清水吃食,边说边笑,朝着这边走来。
素楝担心被她们认出,加快了步伐,与那众人错身而过。素楝心道好险,这其中有一人竟是吴菡房中贴身服侍之人,素楝曾见过。
“夫人!”突然有人从背后叫道。
素楝心道不好,她被发现了。她正想着自己该如何解释,要不要趁她们不备赶紧跑,却不料众人皆跪下,伏身屏气,这一刻,静得连呼吸都能听见。素楝抬头,这才发现迎面走来一位华服贵妇——原来,刚刚这声夫人不是在叫她。她松了一口气,忙跪下学着那些侍女伏身行礼。妇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走到她前面便停住了。素楝连大气也不敢出,她生怕这位夫人发问,如今,她这身衣服可太扎眼了,可是那妇人并未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