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旧交不识初相见（4）
这绿盈，虽说是辛玥儿的人，倒也不算坏，原是他们这些人之中少有的还有良知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开口，“听说姑娘要嫁给兰牙？”
“你也知道兰牙？”绿盈看着虞槿，眼神空洞，和原来的那般灵巧温柔完全不同，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被什么掏空了。
虞槿沉吟片刻，回道，“略有了解。嗯，虞某本不该多管闲事，但是婚嫁乃关乎一生的大事，还望姑娘三思。”
绿盈的眼中这才有了一丝神采，他以为虞槿会冷嘲热讽，但他没有。他不但没有，语气之中竟然还有惋惜。没想到，第一个为她说话的人，竟然是她的敌人，哦，不，应该是她曾奉命敌对的人。
“你不恨我吗？你们在这里经历的一切，我都参与过，或者至少是知情的。”绿盈再抬眼，已是眼泪汪汪。
眼前的女子有说不出的孤独，她不再披着娇柔妩媚的外衣，不再言笑宴宴玲珑周旋，不再卑躬屈膝俯首听命。她终于显露出了她脆弱的一面，也是最真实的一面。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不知道姑娘经历了什么，或是有什么苦衷，但是姑娘若是真为自己一生负责，就不能嫁给兰牙！”这是虞槿的肺腑之言，“我对他并无偏见，但是可以肯定他和姑娘不是一路人。”曾经他自己差点误入歧途，就差一步就坠入深渊、万劫不复，是父亲给了他第二次生命。他是个医者，医人更要医心，而现在，眼前就有一个病人。若世道太乱，多一个人挺身而出，便少一个糊涂冤魂。
绿盈看着眼前的男子，不禁有些羡慕素楝。可她绿盈不比任何女子差，为何要给她这样的结局？不，她不要这样！此刻的虞槿，似乎是她最好的机会。
“听说，氓山是个好地方。”绿盈幽幽道，“不知愿不愿意收留我们这种恶人？”
“氓山我暂时还做不了主，”虞槿答道，绿盈脸上写满了失望，她原本想请虞槿带她出去，她在这里待得实在太久了。
“可是，氓山下有个小村子，你要是愿意，可以先安排你在那里。”虞槿终究还是心软。面前这女子，怕是被辛玥儿和华琮当作筹码给卖给了兰牙。绿盈听到这话终于笑了，“那好，作为交换，我带你去找吴菡。我知道，是素楝让你来救她的朋友的吧！正好，我也有些事情要当面问华琮。”
虞槿心想这样正好，当下便道事不宜迟，需即刻出发。可正在这时，有人过来开门。绿盈很快起身，示意虞槿躲起来。虞槿翻身出了窗户，挂在上面一层的窗台上。当他的身影消失之时，门刚好打开，是兰牙。
“你怎么还不换喜服，是嫌它不好看吗？”兰牙问得特别温柔，生怕吓着绿盈。绿盈别过头，躲开了兰牙伸过来的头。
“小琴，小琴！”他有些气急败坏，好不容易伪装的好风度一下子败露了。那个叫小琴的小丫头听到呼唤刚一进门，就被兰牙一脚踹飞。绿盈下意识去阻止，还是没来得及。小琴的额头撞到门槛上，鲜血直流。
“你怎么服侍小姐的，怎么还没换衣服！”
小琴强忍着痛站起来，哆哆嗦嗦的去拿拿衣服，兰牙又是一脚，将她直接踹到墙上。小琴的头正好撞到墙，一边笑着一边认错，挣扎着要起来。
“手脚不干净，就去拿夫人的喜服，我是这么教你的吗？”说着话他朝小琴走过去，又是一脚过去。眼看着小琴命在旦夕，绿盈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够了！够了！够了！”
兰牙这才罢手，恢复了温和笑颜，拿起衣服，递给绿盈，“我来给我的夫人换衣吧！”
绿盈往后退了几步，接过衣服，用手指着门口，不再说话。
兰牙看着绿盈，不肯走。绿盈的脸上写满厌恶，他的眼底有一丝受伤的痕迹，可是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他慢慢地踱到门前，再一次深深地看了绿盈一眼，转身关上了门。
“你快点换衣服，我还有些事情要安排。吉时一到，我就来接你。”他在门外殷殷嘱咐，转而语气又变得狠厉，“要是到时候还是这样，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这里所有人的命，现在可都是在你的手上呢！”
待得兰牙的脚步声渐远，绿盈终于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的头深深地埋在腿上，谁也不知道她是否流泪。
虞槿从窗户跳下，捂住了小琴的口让她不要发声。找了些布带替她包扎了伤口，小琴见他不是坏人，这才安下心来。她自小服侍绿盈，也一直以为自家小姐将来会是丹粟王妃。虽然后来丹粟王更宠爱那个人间女子，但是她只以为有壶心夫人在，都会没事的。没想到，小姐竟然落得如此下场。她是小姐身边人，只有她知道小姐对丹粟王用情有多深，也只有她知道，小姐为华家付出了多少。
可那又怎么样，如今丹粟王还不是有了新欢忘旧爱。要是只是不爱了倒还好，竟然要将小姐许配给兰牙那个疯子。她都替小姐不值。
眼前的这个公子倒是不错，对小姐也很好……小琴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梦中，她实在是太累了。
“我带你去饕山，但是我有个条件。”绿盈看着虞槿。这人曾是他向华琮建议监视并诱捕的，可是，自己竟然要跟他求救了。
不，是谈条件。她绿盈，这辈子不欠任何人，除了父亲……
“但说无妨。”虞槿答道。
“找到你要找的人，我带你们出去。但是你要将我带离这里，找一处地方我暂为安置，保证我一年生活。待我适应，我俩才算两清。”绿盈一字一句跟虞槿说道。
“可以，你带我们出去，我会保证你出去后的生活。”虞槿看着绿盈认真回答。
绿盈将那红衣扔到地上，说话间就要走。
“小姐，那，那我呢？”小莲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你去浸勤阁，到那里就说是我让你去的。我叫虞槿，自然有人带你走。”虞槿对小莲说。
“你听这位公子的吧。”绿盈看了一眼小莲，从窗户溜了下去，和华璎一起消在这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