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三喜同悲各有故（11）

要不是刚刚亲身经历生死，恐怕连素楝也快要相信她的话了。

素楝冷笑一声，她看出来了，辛玥儿好像很害怕面前这个男人。他年纪大约和辛玥儿相仿，长得甚是俊美，但是却自带一种威严。可是，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着慈爱，带着脉脉温情和浅浅笑意，。

就像，就像赵大叔看珠珠的眼神。

她想，或许他是个可以主持公道的人。原本她是抱着必死之心来到这里的，可是现在她看到了一丝生机，至少她有机会把该说的话都说出来。

“你没杀死我，那我也就不计较了。若是你们将我爷爷和朋友还给我，我就暂且不再计较。”素楝看向辛玥儿，因为受伤，她脚步有些虚浮，可眼神依然坚定。

“你的爷爷？我可没见过。”辛玥儿并不承认。

“秦狱你听说过吧。“素楝一把抓住旁边的兰牙，“他是你的手下吧。那你问问他在秦狱里都做了些什么吧。”素楝用尽全身气力抓住兰牙，因为太过用力，她踉跄着差点摔倒，还好虞槿及时拉住。

“孩子，不要动，你受伤了！”华钰看着这样的素楝很是心痛，在他看来，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为她疗伤。他对于兰牙的跋扈也有所耳闻，想到这人曾在秦狱折磨素楝，而辛玥儿又将爱女伤成这样，他再难掩怒气。

“你也是时候该歇歇了，这些年你辛苦了。琮儿既已成家，你便将这边的事情都交给他。这位兰牙，也是新婚，”他看看兰牙，再看看绿盈，终有些不忍。早听辛玥儿讲，这两人是互相属意的，“既已成婚，你便带着盈丫头回雪原去吧，要好好对他。”华钰说完，便想带着素楝离开。

看这情形，眼前这人似乎也不相信自己的话。素楝心底虽然失望但是依旧倔强，“我不走，今日若是见不到我爷爷，我就不离开。”素楝声音很微弱，她再次感到阵阵晕眩。

“玥儿，若你真的误抓了这位姑娘的爷爷，就放了吧。”华钰看着一脸凄惶的辛玥儿，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他不欲在众人面前为难她。可是身受重伤的素楝却依旧不肯离开，执意要找她的爷爷，他也不得不出面。

“阿钰，你相信她说的话？你竟然为了一个野丫头，怀疑我？”辛玥儿显然和素楝想的不一样。她不清楚这丫头的爷爷，可是她清楚如今的华钰已经开始怀疑她了。她已经习惯了那个顺从、信任他的华钰。这么多年来，她心里明白阿钰并不是她的阿钰，但是她也明白，在他心中的某个角落，是有她的。至少关于信任，他们之间从未有任何问题。

这饕餮山的很多事，自己确实没告诉他。可能是对于自己太过自信，她以为只要她愿意，也可以永远也不让他知道。所以，即使素楝的爷爷真的死在秦狱，她也不觉得那是什么大问题。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华钰不会因为这些小事和她动怒，更不会在此场合质问她。

可是一切和她想的不一样。她觉得问题出在面前这个女孩儿身上，华钰对她的关注太明显了。

这女孩到底是谁？她不禁又一次在心中发问。可是她到底是聪明的，这些年的相处，她知道华钰的底线在哪里。她知道此时跟华钰对峙是最不讨好的，既然那丫头要一个交待，那就给她一个交待。她不等华钰回答她，决定先下手为强。

只见她收起可怜的模样，变成一副悲天悯人的姿态，“这位姑娘，也怪我没弄清楚就伤了你，可是你的确是找错了人。秦狱虽是我管辖，但是里面的人我也不是每个都清楚，或许你可以问问他。”她边说着，边指向一旁的身着大红喜服的兰牙。原本她想指向华璎，可是华璎到底还有些用处。且如今华钰在场，不看僧面看佛面。倒是这兰牙，似乎已经不似从前那样忠心了。

她瞄了一眼绿盈，这丫头，当初可没看出来她有这样本事。看她对琮儿死心塌地，就当她是什么贞洁烈女，原来早就已经将这兰牙唬得团团转了。

兰牙有些不敢相信这是来自壶心夫人的指控，他看向绿盈，再看看眼前的辛玥儿。当他想明自己为何不敢相信，而且还有一丝受伤的感觉时，他突然大笑起来。他以为这些年他已经变得心狠，他以为自己对任何人都失去了信任，他以为他和辛玥儿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他以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一种忍辱负重，他把自己看做那悲情的英雄……可是，他不知道，不知不觉中，这种蛰伏已经成了一种责任和习惯。可能是他太渴望一个归属，在这里，在秦狱，在餮山，他找到了那点归属。所以，他迟迟没有行动，他觉得自己还没有准备好。可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他迟疑的原因，他惊愕的原因——原来他对于辛玥儿不仅仅是利用，而对方对他，才是真正的利用。

“哈哈哈……”他的笑有些凄厉，“是我，都是我。”他看向素楝，笑容无比诡异，素楝看着这样的脸，仿佛再次回到了那人间炼狱。

爷爷不在了，可是魔鬼依然活着。

“你找不到他了，永远也找不到了。”他看看绿盈，再看看辛玥儿。他有一丝不甘，可是事到如今，若是自己今日在这里说出一切，那么不仅是自己，连刚刚嫁给自己的绿盈恐怕也难有活路。

素楝终于得到了答案，眼泪直往下流，她已经说不出话来。虞槿很想告诉她张开还活着，但是这里人多眼杂，在此说出来让辛玥儿知道，无异于让秦狱里的那些人再次陷入危险。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说话的是吴菡。她的声音很镇定，新娘的妆容很浓，硬生生把这一朵轻灵的荷花变成了一朵雍容的牡丹，她的美貌在这满殿烛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

“我去过那里。那里不光有兰牙，还有我的夫君，华琮。”她的声音并不很大，仿佛在说一件平常的小事，“所以至少他是知情的。据我所知，这位封公子也到过那里，壶心夫人肯定也知情。”她看向辛玥儿，仿佛在等着她回答。

华琮看着吴菡，他很开心，因为吴菡称他为夫君；他很难过，因为他以为吴菡已经接受自己了，可是事实上并没有。能感受的到她的爱意是那么短暂，好像只在从餮山到饕山的路上。从进殿开始，她又变回了那个冷漠的吴菡。

他默默听着吴菡的话，没有辩解，如果自己否认，那就是菡儿在说谎。这样不仅母亲，怕是父亲也很难接受她了。

“听听，琮儿，听听，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女人！”辛玥儿看着一言不发的华琮，生气到了极点。

“我也可以作证，封过去过那里。我就是他带出来的。那里并不是简单的监狱，那里是各位想象不到的地方。”瑰云也站了出来，封过紧紧的拽着她的手，却被她用力甩开了，“要说到底是不是辛玥儿做的，问她就知道了。”她指着绿盈道。

一时大家把目光都聚集在绿盈身上，众人都知道绿盈不仅是壶心夫人的养女，更是她的心腹。绿盈心里一团乱麻，她一直反对秦狱里的肮脏事儿，迟迟不肯按照壶心夫人的指示去做。直至后来兰牙出现，才解了她和辛玥儿之间的尴尬和僵持。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说实话，毕竟是夫人将自己养大。而且一旦自己指认，华琮势必也会受到牵连。

他是知情的，她一直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