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九死一生万骨枯（9）
这一生，他经历过不少波折，可是他未曾害怕。连生死他都未曾放在眼中，直到心中有了牵挂。可是，造化弄人，他们的真心，变成了这世上最不被允许存在的东西。
命运对他何其仁慈，又何其残忍。
即使仰望天空，他的眼泪还是不由自主流了下来。
或许，将素楝交给华璎照顾是对的。
如果这一切原本就是个错误，那就让他一个人来承担。
他很想用一段很长的时间来接受这个变故，但是情势并不允许。随着黑色的云朵渐渐散去，海面似乎恢复了平静，海的边际已经能渐渐看到亮光。
天要亮了。
虞槿想到阿梓所在的小岛，不知道他们是否还在那里？他看看疲惫不堪的众人，便想着先带着大家先回岛上安顿再做打算。
可是，就在此时，原本已经平静的海水突然起了波纹，这波纹越来越大，渐渐地能感受到震动。原本沉浸在哀伤之中的张开突然挣扎着站立起来，朝着那波纹荡来的方向望去。可是，这海太大，远处依旧是海。
“张……前辈，”虞槿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张开，既然并不是素楝的爷爷，那也就不会是自己的爷爷了。张开似乎并未听见虞槿在说话，依旧看着远方，脸上更是升起了焦急之色。
虞槿看向大家，沉声道，“诸位，我知道附近有一个小岛。不如大家先去岛上休整，之后再各自回家可好？”
众人皆附和，这一路下来，大家已经把虞槿当成了主心骨。
可是张开依旧没发话。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看向虞槿，语气沉重而严肃，“你带着他们先去，我得去一个地方。”说完，他便作势要走。他身后的瘦弱男子拉住了他，他一迟疑，回头看向了那个男子。
“好孩子，你跟着他走。他是神医，必然能治好你。只是，我必须回去。”他认出了大熊，虽然如今的他已经面目全非。
他的话说的坚决，不容置疑。
虞槿以为他要回海中去找小坤，正要劝阻，张开又说话了，这次是对着他说的，“这海上的动荡看起来并不简单，我必须要去探一探才放心。孩子，他们都累了，你先带他们走吧。”
虞槿见状，知道张开势必是不会跟他们一起回小岛了，可是他不能丢下张开不管。于是他交待其中一位精神尚可的生还之人去往岛上的路线，打算自己跟着张开。
虞槿利落的安排好一切，这便背起张开飞上了天空。
“爷爷，您要去哪里？”似乎是天空比海洋更加广阔，他这声“爷爷”叫的顺口，不再觉得难为情，而张开似乎也听的很顺耳。
“小云啊，你看到了吗？这孩子多好！咱们家念念有福了哦。”张开看着虞槿的侧脸，心中默默念道。这一路以来，发生了很多事，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糟糕。只要念念真的喜欢……
与张开不同，虞槿此刻想的却是，爷爷到底要去哪里。说实话，发生了这么多事，他有些累了。现在，他只想赶紧安置了大家，回到氓山。他急切地想去见一个人，或许那个人能解开他心中的疑问，他心里还残存着一点点希望。
“年轻人，你来自氓山？”张开问道，他需要再确认一下此人的身份。
“是的，爷爷，氓山虞槿。”虞槿突然被问到出身，惊了一跳。对于他的出身和父母，他是在意的，可是也不是那么在意。从前的在意，只是想弄清楚自己的父母到底是谁。而今，他的身世关系到两个人的幸福。
张开放下心来，要是来自氓山，元神是金凤也是有可能的。全天下谁不知道氓山先祖高叶鸾是只鸟。
“爷爷，我们要去哪里？”虞槿问道。
“你不知道我要去哪里就跟我走？”张开突然笑了，“真是个傻小子。和我们念念……”他说到一半突然就停了下来，因为他突然想起很久之前，他也说过这句话，对着小坤。那时小坤总爱跟在自己身后，偶尔自己也觉得厌烦。
那一日他看着紧跟不舍的小坤，就问他，“你不知道我要去哪里就跟我走？”
小坤一脸认真，“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还需要知道什么？”
那样信任他的小坤……
“您去哪儿我就送您去哪儿。”虞槿答道。
此情此景，何其相似，可是却不再是当初的那个人。
“回西海灵岛。”张开强行将自己从回忆和哀伤中拉回来，对着这年轻人说道。他心中有不好的预感，这海中的震荡来的诡异，这时间点也很奇怪。
好在他对海域极为熟悉，在他的指引下，虞槿很快就靠近了风暴中心。波浪渐渐汹涌，浪头堆得极高，虞槿只好现出原形，金凤一出，光芒万丈，他们顺利地穿过海浪到了那风暴中心。
即使是刚刚见过餮山的倒塌，眼前的景象也不免让此二人感到心惊。
灵岛已经不是当日他们离开时候的那个灵岛了。
海岛露出地面的地方已经只有原来的一半了，另一半已经沉入海底。南部一些地区也已经被水淹没，只有些丘陵高低还能看到陆地。而位于东部人口密集的清嘉古镇也并没好到哪里去，人们纷纷朝北部高低转移，但是风大浪大，海啸不时卷走了那里的人们。从高空看下去，那些人就像蚂蚁一样，在海水中挣扎。此时天刚刚蒙蒙亮，许多人或许还在梦中，就那么永远的睡过去了。
未等张开发话，虞槿俯冲下去，直落在那桥边的大槐树上。不知是谁看到了他们，便有人停下逃命的脚步，原地跪下大声喊道，“菩萨来了，仙人显灵了，求您救救我啊。”此刻虞槿已经现回原形，掩藏在那槐树之上。待地下那人再往上看，早已见不到人影。
突然有人过来拉她走，“李老婆子，还不走！”
“菩萨显灵了，仙官下凡了，他们来救我们了。”那是镇上的李媒婆，张开认出来了。突然一个大浪打来，眼看那老婆子就要被卷走，虞槿正要冲下去救人，却发现有人先他一步。那是街边寒夜楼的小二，他摇身一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秃鹫，用嘴叼起李媒婆，成功避开了大浪。
李媒婆死里逃生，却被眼前黑色的大鸟吓坏了。
“妖怪，妖怪！”她边喊边跑，“妖怪来了，妖怪来了！”
那秃鹫变回原来模样，摇了摇头，默默捡起包袱朝那高地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