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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错把真心付痴人(9)

听说,西东娘娘慕青死于那一场大火。

然而最让霍敏痛心的是,玉衡殿下也在那夜葬身火海。那冰雪一样的人,那大隐隐于市的高士,那敏感而又善良的孩子……

霍敏坐在东海上的礁石上,看着她曾经日夜向往的大海,想着那样伤心的往事。张开不知道去了哪里,回到东海的第二天,他便不告而别,想来应该是回花家了。天帝因为过于悲痛,再次卧床不起。天界现在实际上由太子晏平掌管,着力重修和安抚诸位仙官。当然这种事情对外也是保密的,除了他们几个没有多少人知道。然而天帝卧病,太子掌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掌管六界兵权,生死之计的雷震天原本就不是晏平的支持者。雷家的态度向来都是暧昧不明的,和三个皇子关系都保持着很好的关系。现在那玉衡惨死,他就周旋在二皇子和大皇子之间,不肯表态。

心兰和宜兰早就回来了,似乎是因为雷震天和父亲交情匪浅,她们还带回了霍敏的一些私人物品,大多都是各位上仙的赏赐。

她又看到了那幅画,雷震天送给她的礼物。她想起那一日他殷殷嘱咐,让自己回家看看,原来是在提醒她。

上一次看这画的时候,还是跟张开在一起。他们看了这图无数遍,却不知道这图到底是什么意思。如今再来看一遍,却也是徒然,反而会让她想起一些从前的事情。

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她喜欢什么都把握在自己手中,包括情绪,包括她自己的心。

长这么大,霍敏从来不觉得东海的日子这么无聊。

她决定去灵岛找张开。到西海灵岛的时候正是晚上。岛上一切如常,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妥。她放下心来,看来花家有麻烦的传闻并不准确。

正值人间的元宵节,今晚的气氛甚是热烈。到处都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熙熙攘攘。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这个小小的岛上,竟然有这么多的人!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街边的酒馆里有软侬细糯的嗓子在唱着这小曲儿,那歌声像是专门唱给霍敏似的,一曲一调,一词一句都敲打在她的心坎上。

这花好月圆之夜,她也没见到想见的人。

街上的人一群一群地围在一起猜灯谜,不断传来欢声笑语。而她只能左右张望,环顾四周,追寻着那不可能追寻道德身影。

仿佛她是人群中最孤单的那个。

一个孩子提着个可爱的兔子灯从她身边经过,许是人太多,或者是太兴奋,一不小心就跌了下去。那小兔子灯摔在地上,里面的蜡烛点燃了外面的薄纸燃起来。

霍敏着急着想要帮那孩子救回那只“兔子”,却被那灯上的字吸引了。那燃烧着的纸上写着,“雨中孤帆去,小舟送儿归”。

“雨中送帆去,小舟送儿归。”霍敏在心中默念了好几遍。突然,她的脑海中出现了雷震天送给她的那幅画。

一艘小船在雨中摇摆,小孩子……

那不就是“逃”吗?

雷震天是让她逃?

那就是说,他早就料到天庭会有大事发生,但是又和父亲达成了某种协议,不能牵扯倒自己,所以他才一直劝自己回家,最后劝不成便干脆关着。

但天庭那场大火到底是不是他放的呢?他院子中的摩舍那藤到底和慕青院中的藤树有何关系?

孩子的哭声将她惊醒。

她看了看眼前的孩子,想起了从前见过的、后来据说消失在火中的那个和玉一般高洁的少年。她的眼睛微微湿润,眼前的“小兔子”很快化成一堆灰烬,风一吹就散出去了。

烟灰迷了霍敏的眼睛,她揉了揉眼睛,却意外地在那桥上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是张开!

她欣喜地提起群裾就跑。因为还不习惯这样的装束,她并没有像往常跑的那样快,这让她有足够的机会慢慢观察。张开的身边站着一位女子,和他有说有笑。她心中难掩酸涩,难道那女子便是花信云?张开时时刻刻不在担心的那女子?

隔着人群,隔着夜色,那个女孩依然是显眼的。她的容貌并不能算得上倾城,最好的是那对眼睛。清澈明亮,笑意之中暗含着狡黠和一丝幸福的娇憨,她正踱着脚,有气又笑,那样子就是热恋中的少女。

这就是张开说的不喜欢?霍敏有些生气,又有些伤心。

她觉得自己被欺骗了,刚刚忍下的泪水,即刻便翻涌出来。她并没有退缩,鼓起勇气走近那两人,可越接近却越觉得不对劲。

原来花信云并不是在对着张开撒娇,而是桥下的另一人。

那人粗布麻衣,戴着大斗笠,此刻正蹲在桥下的船上,用竹浆不断地在水中划,而在那小船的不远处,飘着一盏灯。

原来,那人在捞花灯,那花灯似乎并不是纸糊的,即便在水中依然亮着。

那人手法颇为灵巧,不一会儿,那灯就被挂在竹竿上举起,女孩拍手欢呼起来,伸长着手去够那竹竿。待那人仰头,霍敏这才注意到此人——他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船夫。

要说好看的男人,霍敏从小到大见过不少,但是要说最好看的,那肯定属眼前这一位了。一般男子若是长得好看,总会被认为略显阴柔。但是眼前这位,很显然并不是这样。他就像是一棵开满花的树,第一眼看去会惊叹于那花的美丽,再仔细看,却更加欣赏那坚实挺拔的树干。此刻,他正抖动着那竹竿,故意让那桥上的女子无法摘到那花灯。

一而再,还没等到三,霍敏发现,张开伸手便将那灯摘了下来,递向那女子。桥下那人发出了颇为豪爽的笑声,他顺竿一跃而起,径直落到了女子和张开之间,牵过那女子的手,竟然就这样离开了。这一系列动作,有如行云流水,虽然那人直接无视张开,确实不甚礼貌。但或许是因为是那人做出来的,行动见有种说不出的妥帖,让霍敏很难心生厌恶。而直到他们走远,张开才反应过来,他慢慢地把手收回来,手里还拿着那花灯,灯早就熄了,只有些许灯油和着水往下滴,脸上是和那浸水的花灯一样的狼狈和凄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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