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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此生只为一人去(2)

尔朱思考了片刻,决定还是说出来。

“你知道吗?西海灵岛没了。”她的神情之中有很明显的哀戚,“据说跟妖界的饕餮山有很大的关系。只是现在饕餮山到底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但是西海灵岛没了,是真的。”

贺儇当即心下一惊,西海灵岛,不就是裴毓兄的妻子花家之地吗?那……他不敢多想,看向尔朱。

尔朱当然知道他想问什么。

当年他和西华山裴毓的交情那是世人皆知。也正是因为这样,裴毓后来或多或少也受到了影响。故友之妻,他必然是担心的。

“花素问并不在岛上,你放心。她的孙女据说也不在那里。说起来,我跟她师姐妹一场,应该去看看的。”尔朱后半句说的很淡,可贺儇知道,姑射仙子尔朱林樰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但也绝不是对朋友冷漠旁观的人。

他想起受自己连累的裴毓,想起因此而受到牵累的花家,内心自责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很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可能他做不了什么,连过去看看都做不到。

他曾安心于这山头,甚至有些喜欢这里的云淡风轻。他觉得没有什么可以困住自己,他甚至觉得来这里是自己的选择。

事实上也是如此,但是每到这种时候,他就会对自己生出些怀疑。他所谓的牺牲真的就是对的吗?他为了自己的家人受些委屈也不为过,但若是牵累其他无辜之人,那是不是也是一种自私?

在这种时候,他才感到自己原来是不自由的……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早已没有尔朱的身影。

她每次都这样,一阵风一样来,一阵风一样走。姑射山就在对面,而除了听说过那山涧桃林,他知之甚少。然而对于那山的主人,他却还是知道一二的。

他曾经听说过一个很奇怪的传言,说的是姑射仙子和月华星君尤秦。有人说他们曾经是一对,不仅私定终生,而且还有过孩子。可是这在贺儇来看是不可能的。

尤秦他自是相熟,也算是他的长辈,德高望重。尤家是重臣,也是忠臣,这是父亲的原话。所以即便尤秦曾经站在了他这边,大哥继位之后尤家依旧未受影响,得到重用。当年跟他一起谋划的裴毓、岑恽子和尤秦三个人,如今算来,只有尤家全身而退了。

贺儇不相信,是因为他了解尤秦,后来又了解了尔朱。

尤秦虽然近年来总是做些招人怨恨的事情,在天界的风评不是那么好。他如今虽然已经不再执掌重权,只谋了个月华星君的闲职,只是掌管一些风花雪月之事。但是他依旧还是当年的模样,秉性要强而刚硬比当年有过之而不及,执法严酷的有些不近人情。只是让他有些不解的是,他为何偏要跟岑恽子过不去?遥想当年,他们可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对于这样耿直的尤秦,是绝不会做出背叛妻子的事情。算起来,若是传言为真,那么尔朱和尤秦相恋之时,尤秦早就是有家室之人。他成婚也算是很晚,但是彼时他应该已经迎娶了凌府的仙姑才对。以他的性格,即使他再不中意,他也断不会做出有违道德事情来。何况这段婚姻是两家媒妁之言。他不会忤逆父母,更不会为家族蒙羞。算起来,虽然尤秦是他的长辈,但是跟尔朱比也只是个孩子。他们之间若是真的有情,也是不被允许的。

谁都知道,这六界不同族不能通婚,不同辈通婚更是违背伦理道德,为世所不容。

而尔朱,从前他并不了解,只是听说。但自从他们在这栖心崖相熟之后,他能感觉到她虽然关心自己,但是却时刻在跟自己保持距离。她把自己当作孩子,带着长辈的慈爱和疏离。但是他也能感觉到她的善良和同情,和她再怎么控制也无法掩盖的热心。她好像是刻意的,不愿再靠近一点点。

昨日,他的确是喝醉了,但是也有一点点的试探。他想知道,尔朱的底限在哪里。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确定尔朱心里并不排斥自己,但是她的理智太强大,可能这就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对一个晚辈能做的极限。

尔朱的家族他自然是知道的,即使是他未曾被贬,也足以跟自己相当。出生在他们这样家族里面的人,有一种天然的使命感,绝不会因为自己给家族带来不好的影响。即使尔朱一族已经只剩下她一人。一人便是一族,没有什么比名誉更重要的了。

所以他心里断定,这样的尔朱是不会跟尤秦有什么的。而尤秦的已婚身份和家族使命也必然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些理由足以说服昨天的自己,今天的他却升起了一丝疑问。

从尔朱说的话和说话的语气来看,她好像对自己当年的事情非常清楚。要知道,即使是现在,大哥已然是天帝,位置已然稳固,当年的事情依然是不可让外人知道的绝顶机密。当年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只有裴毓、尤秦、岑恽子和他。如今四个人一人不在人世,自己被困山中,而那岑恽子似乎最近也不甚安宁,就只剩下尤秦一个还有自由。但是这自由的代价是,当年最为睿智有为的少年,如今管起了天下姻缘,怎么看都有些大材小用……

除了这四个人,就只有大哥自己知道。但是他必然是不会跟尔朱讲,那剩下三人……尔朱刚刚不经意的一句话,让原本笃信二人之间的风流韵事只是谣言的贺儇,心里生出了怀疑的萌芽。

何况传言所说的时间,确实就是在天界变乱的那几年。如果当年的传言真的属实,那么最后是尔朱被抛弃?

这样一看,尔朱总是跟自己保持距离,不是因为什么道德理智,也不是为了什么家族荣誉,而只是因为曾经受过伤害,所以才要连自己也防备,以此来保护自己?

可是她是那样洒脱不羁的人,天性热情而又偏爱自由。若是因为一个人,便守在那山中,不再过问世事,那未免有些太委屈。若是因为一段情,便从此禁锢自己,不敢再放开心扉,甚至连正常的交往都要小心翼翼,那未免有些太可怜。

若这些推测都是真的,他贺儇想做那个拯救她的人。

可是,在这之前,他首先要拯救自己。没有自由,就什么也做不了。

他看着窗户,阳光照进来,暖洋洋的。今日没有雾。

那粥已经冷了,但是依旧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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