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龙凤归位解危机（4）

昭月再次出手，明火耀眼，地上两人瞬间面目全非，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出他们的身份来。一会儿天亮之后必定会有人会发现他们，到时候这两人畏罪潜逃的罪名便会坐实。使他们两人偷了钥匙，潜入天牢，想图谋不轨，跟昭月虞瑾就没有任何关系了。至于他们要继续查到何时？或许等真相查出，虞瑾早就不在这天庭了。

昭月处置完这两个人，头也不回的走了。只剩下虞瑾在后面，看着前面那缥缈的身影，陷入了沉思。虞瑾似乎对昭月公主有了新的认识，表面上看起来她舒雅娴静、美丽端方，可实际上，她要比伏夷更加杀伐果断。

是什么样的经历，才让这位本来只需要养尊处优的公主，变成了这样一个必须坚强的人？

虞瑾第一次对昭月生出了好奇之心，但也仅止于此。

素问仙人一行绕过王府的院子，穿到后面的小巷子，终于靠近了王府的后院墙。天已经大亮，依旧是熟悉的景色和那永远葱郁的柿子树。阿彩一会儿就搬来了梯子，素楝想起上次自己经过时并没找到。但此刻还在逃亡，她也没有心思去纠结这件事。

华璎蹲到素问仙人的身前，“阿婆，我背着您吧。”

素问忍不住老泪纵横，看着酷似裴毓的华璎，她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少女时代。年少时两人一起爬西华山，她总是推说自己腿疼，让裴毓背她。裴毓人前冷淡，但是在她面前却总是温柔体贴。

华璎背着素问仙人，纵身一跃，便飞上了墙头。素楝在下面看着梯子，让阿彩和炽姜先上去，然后自己才上去。

天亮了，天边出现一轮红日。素楝站在华璎身边，华璎一回头就能看见她的侧脸。离得那么近，就连那脸上的的小绒毛，在第一缕阳光的照耀下，都根根分明。周围那么安静，离得又那么近，华璎似乎连呼吸声都能听见，甚至他自己的心跳，也变得很大声。华璎突然想起来上次他送素楝回来，遗憾没能一起看日落，却不想，时光轮转，他竟能和她一起看日出。

等待总是值得的。

阿彩和炽姜早就已经下去了，推开院门，却发现那三人还在墙头。

“喂，你们怎么还不下来！”炽姜的小脾气又起来了。

“三哥哥，我们下去吧。”素楝道。华璎点了点头，三人一起落在了炽姜的小院中。因为伏夷回来了，势必会找华璎。于是华璎安顿好素问仙人就回去了。素问仙人本就虚弱，这么一折腾，立刻又不行了。素楝和阿彩服侍她睡下，又被阿彩催着去洗漱，这才发现自己真的是灰头土脸，上下没有一处能看的。

紧张了好几天，素楝终于可以好好洗漱放下心来睡一觉，她陷入了深眠，直到一个亲切的声音喊着自己，“楝楝，楝楝……”是刘阿婆，她老远举着两个大饼，朝她招手呢。

她飞奔朝刘阿婆跑去，却不想一脚踏空，就掉进了一个大坑，不断的陷落，她大声惊呼，从梦中惊醒。

原来她做噩梦了。

素楝静坐在床上，双手捂脸，默默地抽泣。

张开和柳千辞的离去，再次让她认清事实：她不再是灵岛那个处处有人看护的岑素楝了。

是的，她不姓岑。到底姓什么？她不愿意去深究，姓什么并不重要，如果能永远地守着阿婆，那再好不过了。

素问仙人早就醒来了，阿彩准备了一些温热的饮食，又搬了小桌凳，放置在门前屋檐下。因着阿彩从前实在杂役所的，那里人员混杂，道听途说的故事听了不少，便在那说故事给素问仙人解闷儿。

炽姜自顾自的一个人坐在另一边，和他们隔了一段距离。

素楝一开门，阿彩便听到了动静。

“楝楝醒了，我去看看。”她圆滚滚的身子格外灵活，一溜烟儿便不见了。素问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笑着，多么活泼的孩子，在这天罡城里太少见了。

素楝一出门便看到了阿彩，她笑着的脸将眼睛挤成一条线，看着十分温暖亲切。素楝被她的情绪打动，也忍不住笑了。

“这才对嘛，”阿彩已经听说了柳千辞的事情，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但是她知道，素楝必然需要陪伴。她挽着素楝的胳膊，大声道，“走，去看看阿婆去。”

才一会儿功夫，阿彩已经和素问仙人混的很熟了。

素楝看到阿婆，心才安定下来。

还好，阿婆还在。

素问仙人远远地朝着素楝招手，昨晚仓促，素楝又是那般打扮，还没看出来，这孩子怎么这么瘦呢？

“过来，楝楝。”

素楝乖巧的走到阿婆身边，阿彩忙搬了凳子，二人依偎在一起，看着那灼热的阳光照在院子里，感受着这夏日的热气，才终于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楝楝啊，你还记得昨晚阿婆跟你说的话吗？”素问仙人想着尽快让素楝接受事实，回到师妹身边。可是素楝似乎是在逃避，“阿婆，我们先别说这个了，你快尝尝这个，和灵岛上的味道差不多。”

素楝拈起一个酸枣糕，喂到了素问仙人的嘴里。素问仙人看着素楝那苍白的小脸，不忍心再逼迫她。只能张嘴，接过孙女的投喂，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只能再找机会告诉她了。

伏夷一回到天庭，便有人来报，说天牢出事了。说是有人闯入天牢，而且不止一个。他刚想传唤封凌二人，却不想天帝突然召见。伏夷内心忐忑，不过他并不担心。这次他去到妖界收获不少，想来父亲必然会龙颜大悦。且按属下来报，那两个闯入天牢的人已经找到，均已畏罪自杀，他已吩咐拦下消息，想来封家为了自保，必然也不会告知父皇。只是那花素问的自杀，倒是颇为棘手，不知父亲是否会怪罪。

不过伏夷早就已经已经习惯在这个疑心颇重的父亲手下求得生存和地位，何况那乾元殿中自己的人又何止只有一个？

伏夷进入了乾元殿，就发现气氛非同寻常。在父亲最喜欢书案前，跪着掌管内务的牛管事，伏夷心道，必然是为了那擅闯天牢的厨娘的事情。

牛管事匍匐在地，不断的磕头。不过这地上早就铺了厚厚的地毯，因着天帝向来嫌弃这殿内过于冷清，即使夏天也没有撤走。

这个牛总管的诚意不够啊。

伏夷翩翩而来，快入那内殿之时猛然收敛，走路都变得缓慢和小心。他弯着腰，并不抬头，人还未进入，内殿便有人通报。

“伏夷殿下到。”

“进来吧。”天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儿子来迟，请父皇恕罪。”他弯着腰，所以没看见这屋内还有贺儇。贺儇也微微弯着腰低着头，站在天帝的下手，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亲王，更像是一个侍者。

“还不见过你的叔父？”天帝看着伏夷说。但是他嘴上这么说，却连眼睛皮儿都没抬一下，显然并不是真心引见。

伏夷在别人面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是趾高气昂也不为过。而在天帝面前，却又是另外一副面孔，做小伏低或是装傻充愣，又或者大献殷勤、马屁连连，可以说是为了讨得欢心使出浑身解数。当然，这些都只能作为天帝宴平闲暇时的逗趣儿，真正让宴平对其信任有加的，则是他办事儿效率高，还特别听话。

“我听闻有个叔父因为叛乱被禁足栖心山，这位就是吗？”他指着贺儇。

伏夷这个人精，怎么可能没看出来自己父亲对于这位叔叔的态度。

“正是。”贺儇抬头挺胸，气度瞬间改变。他知道，要想获得宴平的信任，不能只是做低伏小。要听他的话，却不能什么话都听。对于这个侄子，他并没有需要过多顾虑的地方。但是他也明白，如今自己地位尴尬，伏夷虽说是晚辈，却也是天庭中心人物。

伏夷这就算打过招呼了，没再跟贺儇多说，他只是对着那天帝，恭谨呈报，“这是嶀琈王的亲笔信，还请父皇过目。”

看来是取得了进展，宴平喜不自禁，刚刚对于天牢之事的不快一散而光，这个儿子实在是办事利索。

齐笙迈着碎步从天帝身边走下来取那书信。

而就在取信的瞬间，齐笙和伏夷似乎交换了什么物品，转身便呈上那书信。而这一切，天帝因为视线刚好被齐笙挡住，什么也没发现。倒是贺儇，因为对伏夷格外关注，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这齐笙果然是宴平的人。

天帝看着那书信，大笑起来，十分畅快。原来，伏夷亲自前往妖界，许华琮混沌归元之后的妖界圣主之位，这才与嶀琈王谈判。伏夷一向善辩，亲自给华钰解释那四极八柱阵，又利用华钰刚刚得知花信云之死的真相，痛苦难耐，趁热打铁许诺将来复活花信云之事，这才说服华钰，加入阵法，贡献妖界最纯正的圣元和宝物婴瑷。

而华琮，不日即将代表妖界来到这里。

六界即将迎来新生，这世界就要掌握在他的手里了。宴平想到这里，心中十分激动。

“辛苦了孩子，快过来，走近些。”每当伏夷给宴平办成一件事时，他就会成为父亲眼中最爱的孩子。尽管伏夷知道这父爱是有代价的，尽管连他自己也不是出于百分百的真心，但是他依旧渴望这种关爱。可是每当他得到这样的关爱，他心中的不平便更多些，凭什么他要这般努力才能得到，而有些人却生来便能获得这一切。

小的时候没人管他，他常常一个人悄悄的跟在众位仙侍的后面，瞻仰父亲的面容。当他看到父亲抱着长姐璋明公主的时候，他内心的羡慕和嫉妒是无法形容的。终于，他一步一步，也走到了父亲的跟前，终于一步一步占了上风，将璋明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宴平站起来，拉着伏夷的手，这的确是一副赏心悦目、父慈子孝的画面。

看着这样合心意的儿子，宴平心想，终究是可惜了。

齐笙恰好在此刻端来了药。

“父皇，让我来服侍您用药吧。”伏夷笑的灿烂，甚至有一丝撒娇的意味。天帝也难得能够享受这天伦之乐，便顺势答应了。

天帝父子有说有笑，似乎是故意将贺儇留在此地一样，又或者已经将贺儇忘记。

贺儇立在一旁，看着这父子二人演戏，恍然大悟，自己独自待在栖心崖的千年，不过是一种自我感动。连父子之间都没有真情，又怎敢奢望眼前之人顾念旧情。而这样修身齐家都成问题的人，又怎可管好天下。只是如今，他尚未弄清楚，这对父子到底是在筹谋何事。如果再有一次机会，他必当汲取教训，不再一厢情愿的付出。

即使是为了这天下的安宁，他也不得不抛却这自我感动似的牺牲。

而王府里，因着伏夷殿下归来，昭月正在准备迎接事宜，忙的不可开交。虞瑾和华璎颇有默契，华璎刚一进门，虞瑾便随后跟来。

也好，正好华璎也有话要对虞瑾说。他想了很久，就在刚刚，站在墙头看到日出的那一刻，他下定了决心，他要跟虞瑾谈一谈。

而虞瑾又何尝不是如此。

华璎坐在那茑萝花架之下，几天过去了，花儿依旧开得很旺盛，在那一片绿丝之中使劲儿的探出红色的星星头，一片盎然生机，只是坐在那花藤架下的两个人各有心思。

“你？”“你说”二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又同时谦让。从饕餮山分开便生死未知的两人，此刻是他们别后第一次交心。二人视对方为朋友，方能坐下来谈一谈。

“那还是我先说吧。”虞瑾开口。“伏夷回来，素楝暂时就走不了了。为今之计，除了送走他们，还要尽快弄清楚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我需要你的帮助。”

虞瑾了解华璎，华璎可能是有些洒脱不羁，但是心中是有大义的，从他勇敢站出来揭露辛玥儿等人的暴行就能看出来。加上华璎对于素楝的真情，虞瑾再傻也能看出来。只是如今，虞瑾并不清楚，华璎的这种用心到底是“三哥哥”的用心，还是别有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