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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新媳妇各展所长

转年立春,乔金宝家新媳妇进了门,亲朋好友都来贺喜,喜事办得热热闹闹,乔广善与曹茵沾两家都乐得合不拢嘴。

新人进门第三天,按风俗下厨做了拿手的饭菜,因初进大富之家,曹云纤拿不准老太太和公公、婆婆口味的轻重,先盛了一碗汤,端上秀楼给芳菲吃。正是:

三日入厨下,

洗手作羹汤。

未谙姑食性,

先遣小姑尝。

芳菲吃了一口,惊叹道:“怪不得哥哥那么喜欢你,你做的汤鲜美可口,要我也离不了你了。”把嫂子说得弯腰笑了。等饭菜上了桌,她在后厅伺候老太太和婆婆用饭,听得前厅公公称赞她做的饭菜可口,乔金宝嘿嘿地笑。

芳菲也下楼来,到后厅用餐,她娘就说:“你尝尝你嫂子做的饭菜,多么可口啊!比咱家厨娘做的还好吃呢。你有空也得跟你嫂子学学,免得嫁过去什么也不会做,可怎么给陈家做儿媳妇呢?”芳菲听了,给嫂子万福了下去,就要拜师,引得大家都嘻嘻笑起来。

这曹云纤确是个持家能手,不仅针织手艺、饭菜功夫好,而且家中样样都记在心里,事事都做到老太太和公婆的心眼里,里里外外桩桩件件都精打细算,脑子比乔金宝还好使;再者又通情达理,孝顺公婆、疼爱小姑、顺从丈夫,只几个月的工夫,家中上下老幼无不称赞。乔广善对儿子说:“咱真是得了一颗明珠,你有她襄助,我有一天闭了眼也就放心了。”

那芳菲本是个娇小姐,自从拜嫂子为师,真的与嫂子形影不离,开始学着理家了,然而下厨做饭,那可不是她这个娇小姐擅长的事,她看见油油腻腻的东西就反胃,倒是针织绣花这类灵巧活计,能契合她的那份心灵手巧。

芳菲虽然不愿做饭炒菜,但曹云纤很快发现,她这个小姑子有个特长,就是记性特别好,柴米油盐酱醋茶,哪样东西放在哪,上次用了多少,还剩多少,什么时候该添什么东西,她不用再去看就能说出来;不光记性好,她度量东西非常准,有一次曹云纤教她熬粥,说好了要用多少水多少米,并拿来戥子称好了,叫她以后就照这个量淘米下锅,要是拿不准,就先用戥子称一下,时间长了就有数了。芳菲用手抓了几抓,就说:“好了,知道了。”打那起,她都是随手一抓,不多不少正好。后来她嫂子觉得神奇,等她抓好了拿戥子一称,与初次称的那个量相差无几,隔天再称,竟然差不了几粒小米。

曹云纤夜里把这事向他哥说了,乔金宝笑着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谁让她嫁给抓药的来!”说得曹云纤也笑起来。

话说陈家父子,初来本省省城,虽则医术高明,药到病除,很快名声在外了,然而诸徒弟都没有跟来,新招的学徒有些笨拙,加之也手生,每每他爷俩开好了方子,等着抓药的人排成几行,两徒弟要么记不住药屉顺序,找半天找不到该抓的药,要么拿捏不准药量,多了少了的反复取舍。眼看排队抓药的焦灼不安,他父子就不得不腾出一个人来帮着抓药。有时陈怀玉边抓药边叹息说:“中草药,来路广,土里生,土里长,就是缺少个准手掌。”

转眼立秋,按照婚约,乔广善又该嫁女儿了。乔向廷带着依莲进城,与尚璞一起帮着陈家操办婚事;陈家也雇了很多人帮着忙活,因依莲又有了身孕,身子沉,她娘也不让她过于劳累。

陈家的亲友大都在南方,好多也闻讯赶来,提前在旅店里住下。大喜之日,陈家的婚事倒也办得热热闹闹。

第二天,乔向廷因牵挂着自家工厂里的事,当即带着依莲回乡下去了。

新人进门,三天后也下厨,这芳菲本是个双手不沾阳春水的小姐,哪会做饭?她在厨房里舞弄了半天,最后把饭烧糊了,做的菜也缺盐少油的。陈家人都忍住笑,假装吃得很香甜,倒是芳菲自己没吃几口,在饭桌上眼泪汪汪的。

打那起,她婆婆再也没让她下一回厨房。

然而不多久,芳菲就给家里每个人都绣了小礼物,有鞋垫、袜子、衣帽、扇套等等,件件精美,公婆都受领了她的孝心,青桐也乐呵呵地夸她手巧。以后家里人的衣服鞋袜,都出自芳菲之手,她婆婆做了反不如她做得好看又合体。公婆都暗暗称赞,说大户人家的小姐必有所长。

更让人满意的是,她性情温和,知书达理,论起诗书来,竟比青桐还谙熟,青桐每每笑称她为“秀才娘子”,一家人越发地疼爱她了。

因她打小就被父母管得严,尤其是三姐芳华跟尚璞走了以后,她在家里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公婆怕她在内院无聊,要她去前院转转,她依着父母的教诲,再三回绝。好在她家与芳华比邻而居,中间开了侧门的,没事时姐妹也常串门,还不至于觉得太闷。

然而芳华与倩儿要时常作画,兴致来了时连自己姓啥都忘了,有时未免怠慢她。后来芳菲过去串门时,只要见她俩作画,就静悄悄回来,不再去搅扰。

有一天,青桐也怕她在内院烦闷,硬带着她到前面医馆里来看看。

芳菲初次来到医馆,觉得一切都很新鲜,里里外外地到处看——只见偌大的门面正对着喧嚣的大街,大厅内东西各有一个方桌,东边坐着公公,一帮病人正围着他开药方,青桐因来晚了,忙去西边的桌前坐下,病人很快分出一伙,聚到他桌前请他诊疗。偌大的四间店面,排满了手持方子等待取药的人,柜内两个学徒手忙脚乱地来回抓药,他俩越慌越找不到盛药的抽屉格儿,满柜上下左右查个不停,有时又拿不准药量的轻重,捏了又放,放了又捏,每每抓两三回才搁戥子里称准。她公公一边诊疗,一边看着柜外等着取药的人堆,忍不住叹了几口气。

芳菲盯着那面墙上的药屉格儿,逐一看了一遍,上面的药名都用工整的小楷标明了,很快牢记于心;她又接过一个病人的药方看了一眼,见上面的字体个个苍劲飘逸,她也全认识。她静静想了一下,突然像下了决心一般,走过去掀开曲尺柜台的搭板,进了柜内,然后招呼那几位病人近前来,她重新看了一眼那方子,就照着学徒的样子抓起药来。

陈家父子见状,一下愣了,这才想起一者芳菲认字,二者她心灵手巧,照方抓药应该没问题的。他们只是没想到一个娇小姐竟然还识得戥子,他俩怎知芳菲在娘家时曾用戥子称过小米的。

青桐见她不再看药方,生怕她抓错了药,很不放心,想过去指点一二,父亲却用眼神制止了他。因陈怀玉给每个病人开的药方全都烂熟于胸,儿媳的对错只要看她拉了哪个抽屉,以及倒在纸上的药堆就可以判断出来了。

那芳菲已盯了药柜很久,密密麻麻的药名深深烙在了她的脑海里;公公和丈夫开的药方共有几味药、各需多大量,她看一遍也就无须再看第二遍了。

此时,她使出了在娘家抓米时特有的敏感触觉,用手一掂量就知道手里东西的分量,为了验证一下,她也放在戥子里称一称,果然全都毫厘不爽。一张方子五付药,她一气呵成,五张纸上很快就摆好了一堆又一堆的草药。

青桐傻了眼,他不禁拿起父亲开的方子看了看,一味药也没落下,他又看了看每味药的堆头,也觉得差不离。

青桐还不放心,好在每味药堆尚未掺杂,他就用戥子分别称了称,随即开怀大笑起来。

她公公其实早已心中有数,但仍问一声:“咋样?”

青桐却不回答父亲的问话,反而逼问起芳菲来:“你老实说,你是不是从峨眉山上修炼成人形,才下山来的?”

芳菲听了咯咯地笑起来,说道:“那你可得留神了,小心夜里被长虫吃了!”

青桐笑道:“我死也得死个明白。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在哪儿学过抓药?”

芳菲笑嘻嘻地说:“没学过抓药,跟嫂子学过抓米。”

她公公听了,也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我就说咱家把一位凤凰娶进家门了嘛,今儿果然应验!”

陈怀玉见大家都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这一幕,便又拿过一张大方子来,递给儿媳妇,让她再抓一次,让大家开开眼。

芳菲接过来,只看了一遍,就放在了一边,几乎不假思索地拉抽屉抓起药来,看她的熟练程度,甚而闭着眼睛就知道哪味药在哪个格子里,而且只一次就能拿捏准所需的药量,从不带抓第二次的,全是一气呵成。

青桐又重新称了一遍,仍是毫厘不爽!

他二话不说,放下戥子就深施一礼,说道:“你真是上天赐给我的贤内助啊!唉,我从七八岁上开始学抓药,勤学苦练了十几年,如今看,倒不如你的手法准,我诚心拜师了!”

芳菲见他竟至于这样,心里还纳闷呢,不解地问:“这有什么巧处?不就是照方子抓药嘛!又不是不给看方子,照着抓不就是了?”

那些等着抓药的人,这才知道她是个新手,却又胜过了老手,于是都涌过来请她给自己抓药。——芳菲从此成了店里最出色的一位药剂师。

晚饭时,她婆婆早备下了两桌酒菜,连同尚璞、芳华、倩儿也请了过来,前厅后堂摆了两桌席,为芳菲庆功呢。

按照陈怀玉家的规矩,女人原是不得上桌吃饭的,但自从接触了尚璞、芳华这样洒脱无羁的人,他家也渐渐开明起来了,加之刚娶了儿媳妇来家,这可是位娇小姐啊,都拿她当个宝呢,更得好生相待了。她婆婆也跟儿媳沾了光,也能上桌吃饭了,只不过须分别在前厅后堂设桌,公公、儿媳隔着屏风分餐。

尚璞夫妇三人过来之后,就要开席。芳华一见前厅后堂分坐,不乐意了,张口说道:“哈哈,这是干嘛呢?都是一家人,还要设下这么大防?咋着?姐夫小姨就不能见面了吗?她可是我亲妹子啊,我都不怕,叔叔婶子、兄弟姊妹怕什么呢?”

尚璞听了,只是苦笑。

陈怀玉见请来的女宾发话了,也笑着说那就都摆前厅吧。然后男女才得一屋分桌吃饭。

婆子们斟上酒来,陈怀玉端了杯说:“今晚略治薄酒,邀请亲戚过来,不为别的,为的是给令妹庆功。今儿她在医馆里可帮了大忙了,俺真是祖上烧了高香了啊!”

芳华听了,才明白原来是公公婆婆疼儿媳,让大家过来作陪的,便说:“我的小妹我还不知道?她是因为嫁对了婆家,才变成了金凤凰的。你们想想俺妹夫叫什么名字,青桐啊,凤凰都要落在梧桐树上呀,这株青秀挺拔的梧桐树,引来的不就是凤凰吗?”

大家都说:“有理,有理。”

一家人开怀大笑起来。

青桐爱意满满地看了一眼芳菲,高兴地对尚璞说:“我实在没想到她还有那样的本事,好家伙,满墙柜子的药名,写得密密麻麻的,她盯了一会儿就全记住了,那顺序我还背了大半年呢!再说那药方,她看一眼就扔下了,不带看第二眼的。更神奇的是,她的手就是一杆秤,一掂量就知道药量轻重,拿戥子一称,分毫不差!这到底是怎么弄的啊?我实在搞不懂!我怀疑她是从峨眉山上下来的,不是白蛇,就是青蛇,她还笑呢。”

大家又都笑起来。

倩儿接过话题来说:“说起俺家四小姐,打小就是个小精豆子,我伺候她姐俩时就觉得她与众不同:只要她高兴做的事,一头扎进去就忘了天地时辰,任耳边炸雷也听不见了;可要是逼着她做不高兴的事,十头牛也拽不住她,早没影了。”

芳华说:“就是呢,她那双手,打小就灵巧,记得小时候玩石子儿,谁也抓不过她。俺们只能抓十几轮,她能抓上百轮也不输。有时撒下的石子儿都堆到了一块儿了,她也能从里头捏出几颗来,再接住抛起的那一颗,地下的石子儿却能谁也招不着谁呢。呵呵,今儿她会抓药,许是小时候抓石子儿练就的。”

青桐又说:“她不光抓得准,记性还好呢!”

倩儿笑着说:“说起记性好,她姐俩还有一段故事呢。哈哈,俺这俩小姐可喜人了,打小就好比赛设赌的。有一次分冰糖,姐姐就说:‘妹妹啊,你知道什么是孔融让梨吗?’妹妹就说:‘知道呀,孔融说年龄大的吃大的,小的吃小的啊。’她姐说:‘对喽,那么这块大的就归我了,小的归你。’妹妹说:‘我还没说完呢,底下还有啊,孔融的爹爹又问:‘你不是还有弟弟吗,他比你小,也应该吃小的呀。’孔融说:‘我是哥哥,应该让着弟弟,大的留给弟弟吃。’你看,你是姐姐,大的应该让着妹妹吃。你读书怎么只爱读半截呢?”

倩儿还没说完,大家就已经笑起来了。

倩儿接着说:“这姐姐一听,妹妹提到了读书,因为姐姐最擅长读书的啊,就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说:‘我读书只爱读半截,这不假,因为一次读多了也记不住啊。你要有本事,能一气记住一首诗,那么所有的冰糖都归你。但你要背不过,冰糖全归我!’妹妹听了很高兴,背一首诗就能得那么多冰糖,就答应了。姐姐随手把《离骚》递给她,说:‘背吧。’妹妹可没想到天下还有这么长的诗呢,以前姐姐教给她的都是四言绝句或七言律诗的。妹妹一见这诗这么长,本想耍赖,可姐姐不依,妹妹只好认了真,就像和尚闭关一样,打坐凝神,背起书来,只读得俩腮帮都发红了。姐姐见妹妹安静下来了,便想趁空去绣花,可找来找去找不到绣花针,直到妹妹背完诗,也没找着。妹妹说背过了,姐姐不信就让她背两句。这时妹妹两眼炯炯有神,一字不落地背起来,直背到最后一句,还没错一个字呢!可把姐姐惊呆了,说这妮子竟然过目不忘啊,原来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姐姐把冰糖都给了妹妹,妹妹得了冰糖,一下子高兴起来,抱起冰糖就走,刚走几步,却突然哇哇地哭开了,说是腿疼。那时俺俩都害怕了,以为她打坐把腿盘坏了呢,仔细一看,我娘哎,原来是那根绣花针扎进她腿弯里去了——她只专心背诗了,愣是没觉出来!”

这时大家才知道,芳菲的记性,其实全来源于她的专注,且她的专注又是那么的专注!

芳华叹口气说:“唉,可惜俺姐俩都是女流之辈。俺娘常说我会读书识字,能考中状元呢。可她却不知道,我这个小妹妹才是大才子,考俩状元也不在话下呢!”

芳菲笑着说:“哪有啊?我没觉出自己有什么本事,谁记东西时还想三想四的?这不都是自然而然的事吗?”

青桐叹道:“我行医多年,从医道来说,这都是因你家根基好,所以姊妹们都这么钟灵毓秀的。”

芳华恨恨地说:“什么根基好啊?我倒是有个亲弟弟,打小都很疼他,可他就是个混世魔王,学什么也记不住。有一次我教给他认字,恰好桌上有块冰糖,我就在纸上写了糖这个字,教给他念,为了给他增加印象,还把糖给他吃了。念了十多遍,糖也吃完了。我以为他记住了,就放他出去玩了一会儿。待会他回来,我又让他念,老天爷啊,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我就提醒他:‘不是刚才吃了一块吗?是什么来?’他果然想起来了,恍然大悟地念:‘甜甜!’”

芳华刚说完,大家哄然大笑起来,几乎要喷饭。

两桌人都笑得前仰后合的,可青桐却发现,独有尚璞摇头,苦笑而已。

后来大家又讲了几个笑话,尚璞也总是淡淡的,打不起精神来。

饭后,青桐邀尚璞到外书房里喝茶,问他有何心事。尚璞因和这个连乔是莫逆之交,就叹一口气,说出一番苦衷来。

欲知所言何事,且待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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